第103章 他說,好好活著。(第3/6頁)

他側垂著頭,鬢角的發絲淩亂地搭在側臉,沾染褐色血跡的嘴唇是不自然的白,原本上揚的眉眼斂了意氣。

“副帥,他還是什麽也不肯說。”

獄卒看著那半吊在空中生死不明的人,十分為難地道了一句。

先前聽幾個兄弟說這人不過是朝廷的一介小小文臣,他們還想著是個輕松差事,卻不曾想要比俘虜過的許多武將還要骨頭硬,這牢獄中的十八般刑具都使了個遍,硬是一個字都沒問出來。

蕭淩扯了扯唇角,轉身朝刑室走去:“帶過來。”

“是。”

.......

嘩啦——

一桶鹽水自上而下澆灌,渾身斑駁的傷口在此刻同時沁入鹽水,痛感從四肢百駭匯聚於頂,幾乎是一瞬間,原本思緒混沌的季北庭便恢復了清明。

浸濕的眼睫顫動微開,牙齦被緊咬到滲血,他胸口劇烈起伏,卻未出聲分毫。

蕭淩坐在前方,狹長的眼尾上挑,單手抵著下顎,指節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著桌面。

啪——

獄卒甩動布滿倒刺的皮鞭,一下下劃過半空,掠成殘影。

刺骨的鞭笞如同雨點落到他身上,舊痕新傷縱橫交錯,鮮紅的血落在地上匯聚成潭。

撕心裂肺的痛壓在心口快要窒息,季北庭喘不過氣來,只是死死地咬著牙,在快要昏過去時又是一痛毒辣的鹽水從頭頂澆下。

“小季大人倒真是令蕭某刮目相看。”蕭淩好整以暇地瞧著額角青筋快要爆裂,又一聲不吭的季北庭,又嗤,“只是不知,小季大人這樣以筆為戰之人,若是從此廢了手,又當如何呢?”

季北庭微闔眼,濕潤的睫毛懸掛著血水,強壓下身體的戰栗,他扯了扯嘴角:“蕭世子還是格局太小......這不,還有嘴呢?”

“哦?”蕭淩不怒反笑,“那看來這雙手就沒有了留下來的必要。”

獄卒立馬會意,上前取出拶夾套上了季北庭的十指。

“先前只對此用過女犯,小季大人有幸作為第一個嘗試的男子,倒也算榮幸。”

語畢,拶夾左右收緊,季北庭倏得仰頭,脖頸的青筋蔓延到額角,他的耳邊能清晰的聽見骨骼碎裂的聲音。

蕭淩擺了擺手示意停下,然後向前推出筆墨:“只要你肯畫出鎮北軍布防圖,這手倒是還可以留在你身上。”

“這可真是令人......動心呢。”季北庭大口喘著氣,額角冷汗不斷冒出,隨意掃視了眼那紙筆,又闔上了眼,“......那我先前所受的罪如何說?”

如今的他們已到了窮途末路之際,外有鎮北軍虎視眈眈,內裏供給嚴重不足,不說軍火,就連糧食都已然快填不飽將士的肚子了。

蕭淩知道祁朔在和他耗時間,若非南平城本身有自己的機關陣法勉強相撐,現下早已成了階下囚。

只是他們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斃,唯今之際只有突圍一條路,可鎮北軍的駐防如同銅墻鐵壁,連一只蚊子都飛不出去,而所有希望都在眼前之人身上。

他自是不願真的將季北庭的雙手廢掉,為了大局,他當然懂得忍耐,否則在那日季北庭用那種眼神看江予沐時,便早已成了一具屍體。

“你想如何?”蕭淩問。

季北庭笑了笑,扯動著烏青的嘴角,分明是被人桎梏的模樣,卻沒有半分頹然。

“我想......讓你蕭淩,哦不,現在應該叫裴昱辰——”

“將我身上嘗過的刑罰,雙倍嘗試一遍。”

蕭淩手掌倏然收緊,看著眼前笑得肆意的男人,胸口的火氣瞬間冒起。

他站起身,繞過桌案一拳猛地擊向季北庭的腹部,一字一頓:“你別給我耍花樣!”

“咳咳......”口中湧出鮮血,季北庭咳了許久才緩過氣來,“怎麽......戳到你痛處了?”

他垂著眼皮,看著自己唇邊的血滴落成串,好似自言自語:“......我不知你想爭什麽,但你爹,肯定和你想的不一樣。”

“你什麽意思?”蕭淩眯起眼。

他怎麽會知道自己的身份,而看他這般從容,似乎知道些什麽。

“我的意思是,你根本不了解他。”

季北庭頭斜靠著肩窩,懶洋洋地掀起眼皮,“你只不過也是個被利用的,蠢貨。”

“你!”

蕭淩遽然掐上他的脖子,看見他後仰著睨視自己的無畏笑容,後槽牙咬得咯吱作響。

“副帥,副帥不好了——”

就在此時外面傳來了道急切的呼喚。

蕭淩煩躁地斜了眼:“什麽事?”

侍衛大口喘氣:“夫人,夫人她......她割腕自戕了!”

“什麽!”

......

*

梨花紗幔低垂在內室門口兩側,又因著男子快速腳步帶起的風向上掀動。

“予沐!”

蕭淩大步邁入,他撩開床幔瞧著面色蒼白,右手腕覆蓋了厚厚白紗的女子,滿目急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