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安心了麽?”……

‘是我。’兩個字響在室內之時, 奚蕊驚愕到腦子裏嗡嗡作響,好似有無數蟲蟻紛亂雜飛,一點一點地啃噬著她的心。

慘白的嘴唇艱難蠕動, 奈何腹中的絞痛再起,她揪緊了手掌, 喉頭滾動著急迫想要出口的話。

“不是......”

清明的思緒逐漸被疼痛蔓延侵蝕, 奚蕊掙紮著擡頭, 卻對上太皇太後蒼勁眼眸中摻雜的疼惜。

“蕊蕊莫要說話了。”她安撫著拍了拍奚蕊的手背, “太醫可快些尋個法子止了這疼。”

太醫院使連連點頭:“是是是......”

昏昏沉沉間,奚蕊似乎感覺到太皇太後嘆了口氣,視線中的身影逐漸模糊。

意識消逝的最後一瞬,她聽見太皇太後漸行漸遠的步伐,以及那句回蕩在安靜室內, 滄桑且低沉的威嚴聲線。

“玄羿, 你同哀家出來。”

......

奚蕊感覺自己仿若身處於漂浮在大片無邊無際汪洋中心的一葉孤舟。

周遭視野所見只有幽寒的月光孱弱著微不可見的光暈, 使她勉強看清環繞於通身, 那圈圈可望而不可即的海平線。

濃烈的窒息感自腳底蔓延至頭頂。

她喘不過氣來,深海之中的陰森恐懼使她內心深處染起止不住的戰栗。

忽而畫面一轉, 那漆黑至極的海底鏡像倏得變成了祁朔望向她的冰冷厲眸之底。

銳利又森寒,不復從前絲毫松和,甚至帶著極致的厭惡。

淩厲的視線如同道道利刃, 從她的瞳孔直戳心底——

然後穿透、撕裂, 再也無法呼吸。

*

江予沐眼瞧著奚蕊被人直直抱走,焦急著邁步就想上前跟去,忽地兩道刀劍橫在了她身前。

她腳步一頓,隨後身子被人向後拉去,蕭淩擋在她身前隔絕了刀刃。

“陛下有令, 安陽侯府諸位皆需留步,其余大人請先行回府。”

禁衛軍首領軟猬甲著身,一語畢,安陽侯以及蕭淩兩處皆被禁衛軍重重包圍。

而經此一事,這場宮宴自是沒法繼續下去。

一旁的蕭雲憶早已痛到昏了過去,雙腕處駭人的深口此時凝結了紫黑的血痂,沿著大地凝聚成一灘暗色。

而那身側直直穿透石板的利刃彰顯著方才出手之人所用氣力是何等鋒利。

剛剛只顧著奚蕊的江予沐此時才見著這般血腥場景。

她臉色白了白,終於想起此人根本不該出現在這。

安陽侯被押挾著去了大殿,一道被帶走的還有安陽侯夫人、江予沐與蕭淩等人。

裴雲昭坐於主位掃視著下方諸人,剛剛還在歌舞升平的大殿此時一片狼藉。

今日之事並不難查,方才已然差不多探清了來龍去脈。

“你們放開本宮,信不信本宮告知陛下你們輕薄——”

女子尖叫著被拖拉進殿,又是沉聲一跌,匍匐在地。

“陛下,屬下等在梅妃宮中發現了這個。”

下首禁衛軍呈上一疊紙沓,正是梅妃同蕭雲憶來往的信件。

與此同時又有禁衛軍呈上了一枚玉盒,裴雲昭使身側太監總管打開,撲面而來的便是一陣刺鼻的香料之味。

早在旁邊候著的太醫上前用手掩面輕嗅了嗅,忽地面色一變,猛地跪下了地。

“......啟稟陛下,此物是......合歡散......”

語落,裴雲昭復又看了看那信件,真相便浮出水面。

那群死士本是安陽侯府所養,而蕭雲憶則是偷了安陽侯的令牌,又跟著混入了宮,這才讓她有機可乘。

這些時日蕭雲憶偶有片刻清醒之時,不復先前完全癡傻,可她出不了府,就想借這宮宴去害奚蕊。

而同她內應的正是梅妃。

她答應梅妃的條件則是在事成之後讓其中一位死士混入長秋宮,對林知眠下藥行齷齪之事,毀她清譽。

他眼眸一眯,素常隱藏情緒的眼底頭次出現了顯而易見的陰戾。

“安陽侯可有話說?”

安陽侯早已冷汗淋漓,看著那被拖拽進來的女子心下發慌。

“此事......此事臣當真不知......”

如此證據明晃晃地擺在案前,從頭至尾看來皆是這兩位心思惡毒的女子謀劃而來。

但——

“安陽侯竟是連自己女兒都看顧不周,想來是也管不好這北城兵馬司怕是更加力不從心吧。”

裴雲昭淡淡出聲,卻讓安陽侯驟然變了臉色。

安陽侯府早先是武將出家,後歷代衰弱,手中早已沒了實質兵權,現下又損了北城兵馬司的指揮一職......

可他沒有任何選擇。

“......陛下聖明,臣自願交出北城兵馬司指揮一職,求陛下饒小女一命。”

就在此時外有侍從入了殿,在他耳邊低語片刻。

聽罷,裴雲昭輕笑:“既然安陽侯這般誠心誠意朕自是不好推脫。”

安陽侯心下微松,只要能救下蕭雲憶,倒也......

“但安陽郡主畢竟是傷了輔國公的夫人,朕也不得不考慮他的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