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我可憐你。”……(第2/3頁)

“你不該命令我放過那些可憐的教士嗎?”她偏著腦袋,還在纏繞自己的鬈發,“三天後,可能會死很多人……”說著,她伸出一只胳膊攬住他的脖頸,嬌聲在他的耳邊說道,“我是個很殘忍、很殘忍的人。我相信戰爭,相信流血。我在史書上學到了很多有用的統治手段,比如,男人為了不讓女人說話而發起的獵巫運動,處死了將近四萬名‘女巫’……現在,到我實踐的時候了。”

他卻答非所問:“看來,你還是不夠了解我有多愛你。”

艾絲黛拉把頭一歪,表示疑惑。

“我雖然創造了人類,但並不在意他們的死活。”他的語氣很平靜,就像在陳述今天的天氣是冷是熱一樣,“人類的確是我最精巧的造物,但他們太渺小了,渺小得就像你養的那些蝴蝶幼蟲。即便知道它們破繭後會變成色彩斑斕的蝴蝶,對你而言,仍然只是一些不值一提的蟲子,你不會想去統治它們,更不會想去幹涉它們的政治。”

他頓了頓,伸手扣住她的後腦勺,迫使她垂下頭貼近他正在說話的喉嚨:“我一直這樣看待人類,直到遇見了你。你把我變成了你養的那些蟲子。”

話音落下,車廂內安靜了一會兒,只能聽見雪橇撞擊凍土和雪塊的聲響。

他的喉嚨離她的耳朵太近了。

光明語的發音需要大量的小舌音,軟腭、牙齒和喉嚨一起運作,才能把一個詞完整地吐出來。很多光明國的本地人,都很難把一句話說得優雅動聽。經常有人認為光明帝國的人冷漠、嚴肅、易怒,就是因為大量的小舌音,使一句話變得沉重而又粗暴。

他的發音卻始終顯得冷靜而典雅,每一個小舌音的震顫都清晰悅耳,絲毫沒有普通人的那種粗蠻。

不知是否離他太近的緣故,她甚至能感受到他的胸膛在輕輕震動,喉結在上下滑動。

這一回,她居然在他沒有釋放威壓的情況下,打了個冷戰。

她不禁蹙起眉毛,想要離他遠點兒,但車廂內的空間有限,再加上她正坐在他的懷裏,一扭身就會撞到低矮的天花板,她只能用手推開他的頭,繃著臉說道:“別以為我聽不出來,你在暗示我是蟲子。”

“那只是一個比喻。”

“我不喜歡這樣的比喻。”她冷漠傲慢地說,“如果一定要形容我們之間的關系,只有‘主人’和‘寵物’可以比喻。你和阿摩司都是因為我的寵物洛伊爾,才能留下來。如果你想長時間地留在我的身邊,就要學會像洛伊爾一樣討好我。至少,別再說這樣蹩腳的比喻。”

說完這句話,他們之間的氣氛降到了冰點。

雪橇仍在全速前進。

車廂內卻只剩下煤油燈噝噝燃燒的動靜。

直到雪橇停在至高神殿的門口,她掙紮著要從他的懷裏站起來,他低沉的聲音才在她的耳邊響起:“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的意思是,我很愛你。”

他只在她的面前不是神,而是一個男人。

她對他而言,也不是平凡、渺小的造物,而是他認定的配偶。

與大多數雄性一樣,他受原始而強烈的本能驅使,面對自己的配偶,只想盡可能地獨占她,保護她,偏愛她。

因為獸性的存在,他甚至想過像野獸一樣,給她打上只有自己才能聞到的氣味標記,或是把她珍藏在儲存食物的洞穴裏,只有自己才能觸碰她、品嘗她。

他盡管仍然統治著天上地下的一切造物,眼裏卻不再有他們,只有她一個人。

他是萬物的起始和源頭。

若非他的允許,連魔鬼都無法引誘造物墮落——是的,即使是魔鬼,也受他的約束和統治。

但只要她在他的身邊,他的欲念就會變得比魔鬼還要強烈,幾乎到了膨脹欲爆、擠響骨骼的地步。

——他已經徹底被她改造成了一個重欲的男人,腦中全是熊熊燃燒的貪欲,早就看不見與她無關的事物了。

艾絲黛拉側頭看向他。

她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的眼中不由帶上了一絲高高在上的憐憫。

至高神變成人類的模樣,的確相當於人類變成了一條蠕動的、醜陋的蝴蝶幼蟲。

無論它破繭後會變得多麽美麗,多麽斑斕,它都是一條渺小的、短命的、平平無奇的蟲子,她只需要一根手指就能將其碾死。

她再喜愛那些蟲子,再傾心於它們的可愛與艷麗,甚至為了它們而專門把一間屋子打造成幼蟲的巢穴,也沒有想過要變成它們,和它們擠在一堆。

然而,他卻為她墜入了塵寰,來到了她的身邊。

“你把我變成了你養的那些蟲子”,這句話不是對她的譏嘲與辱罵,而是卑微至極的表白。

“我可憐你。”艾絲黛拉說。

但也僅此而已了。

因為他是統管天地的神,萬物都敬畏他的威嚴,不管他表現得多麽卑微,都有一種居高臨下的俯就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