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第2/3頁)

她找不到艾絲黛拉標注的規律。

由於神聖光明帝國消息閉塞,普通百姓只能從各地的教堂獲取消息。艾絲黛拉讓她按照標注的順序分還財產時,瑪戈還猜測過,女王是不是想以教區神殿和各個教堂為中心,優先補償那些離得近的家庭,以便日後她被送到裁判所審訊時,那些人能第一時間出現。

可眼前的記名簿,卻完全不是按照地域遠近標注的,更像是艾絲黛拉一邊享用黃油面包,一邊用羽毛筆隨手勾了幾個名字。

事關女王的安危,瑪戈不敢盲從,連忙捧著記名簿去問艾絲黛拉:“陛下,我不明白,為什麽第一個補償的是這家?”

“別叫我陛下,叫我主人。”艾絲黛拉說,用勺子卷了一圈厚厚的糖漿,敷在塗著濃奶油的面包上,“現在就改口,以免被人抓住口誤的把柄——為什麽不明白?”

“好的,主人。”瑪戈困惑地說,“我是真的不明白,這戶人家離教堂那麽遠。教堂清晨宣布的消息,起碼要日落才能傳到他們的耳朵裏。為什麽不選離教堂最近的那家呢?那家也失去了女兒呀,他們還是大戶人家!”

艾絲黛拉一口吃掉了半邊奶油面包,唇角沾了一點兒亮晶晶的糖漿。

她好整以暇地說:“大戶人家?你在名冊上查了他們的姓氏?”

瑪戈點點頭:“書架上有一本教區名冊。他們死的是二女兒,大女兒嫁給了男爵,最小的弟弟正在神學院讀書,打算一畢業就成為神甫。二女兒失蹤後,他們一家人都非常悲痛,尤其是母親,差點跳河自殺。所以弟弟才選擇當神甫,想要超度姐姐的亡靈,他想用畢生所學送姐姐一個安寧。這難道不是最好的選擇嗎?”

“他們的確是最好的選擇,”艾絲黛拉緩緩地說,“但同時也是最糟糕的選擇。”

瑪戈愣了一下,脫口問道:“為什麽?”

艾絲黛拉用腿上的餐巾上擦了擦手指,指向“男爵”的勛銜:“這就是答案。”

瑪戈還是沒明白。在她的眼裏,貴族的力量比平民大多了,要是貴族都不敢站出來作證,那平民還有可能嗎?

艾絲黛拉看透了她的想法,一邊細細地用餐巾擦嘴,一邊說道:“光明國是怎麽建立起來的,又是怎麽在群狼環伺之下屹立不倒的,從前的我被困在閨房中,怎麽想也想不明白。當時的我以為是靠手腕和兵馬,現在想想,真正使光明國立於不敗之地的,是信仰,是思想,是那個無論存在與否都被神殿利用透了的神明。”

聽見她這樣形容光明神的瑪戈:“……”

“羅曼國在旁邊虎視眈眈那麽久,在他們的國土,魔法、巫術和魔物均不受限制,自由發展,按理說應該早就攻破我們這個禁魔的國家了。但直到現在,羅曼人都不知道怎麽瓦解光明國的內部,是因為他們不夠強大嗎?”艾絲黛拉面帶酒窩地搖了搖頭,聲音愈發甜美,她非常享受剖析神殿的過程,“是因為他們不知道如何攻破神殿。”

瑪戈從來沒有想過這一層,她以為羅曼人攻破不了光明國,就是因為實力不夠。

瑪戈愕然問道:“難道羅曼人用武力侵略了光明國,也沒辦法統治整個光明國嗎?”

艾絲黛拉用贊許的目光看向她,點點頭:“你說對了。至高神殿的神使只允許神的仆人繼承王位。羅曼人沒有信仰,怎麽可能甘願成為神的仆人呢?”

她喝了一口巧克力,繼續不緊不慢地說道:“那群人為什麽反對我繼承王位?除了對女子有諸多偏見,還有一個至關重要的原因,他們不想‘神’的權威受到玷辱。在他們撰寫的神話裏,女子生來就是男人的附庸,是丈夫的奴隸——神卻同意一個附庸、一個奴隸來當他的仆人,這嚴重違背了他們編撰的教條。他們害怕我的存在引起民眾的質疑,所以毫不猶豫地剝奪了我的繼承權。

“連王室都難以撼動神權。你覺得一個小小的男爵,會有對抗神明的想法嗎?”

瑪戈明白了,男爵無論如何也不會同意妻子出來指認司鐸的。

假如德高望重的司鐸吃少女的傳聞成真,神殿在民間建立起來的權威,就會出現一條極細的裂紋。

也許當時不會對神殿造成太大的影響,但誰知道日後會不會出現更多的裂縫?

神殿想要保證自身屹立不倒,最好一條裂縫都不要有。

王室倒塌了沒關系,神殿要是倒塌了,光明帝國將不復存在,那些貴族的爵位和財富也會在頃刻間化為烏有。

男爵雖然比不上侯爵伯爵富有,但也有世襲的家產。他怎麽可能放棄榮華富貴,轉而支持妻子揭露神甫的醜惡面目?

“所以,我才會選另一戶較為貧窮的人家。”艾絲黛拉輕輕地放下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