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或許是這個場景太過熟悉,提起無名劍的瞬間,一些斷斷續續的記憶忽然鉆進了腦海。

像是破了個口子,遺忘的片段與夢到過的碎片拼合起來,與謝酩心境中的幻境記憶,竟然相差無幾。

最初,是在扶月山的花叢中的偷窺,他沒有上去送花,只是覺得這位少宗主生得格外好看,氣質又十分出眾,在人群裏矯矯不群,不免好奇地多看了幾眼。

然後,是去流明島道賀,在枯朽的桃花林中,以靈力灌注枯木,枯朽焦黑多年的桃林頃刻間緋雲成片。

不久後,大戰爆發,與他猜想的一樣,他與謝酩在大戰中並肩作戰,漸生情愫,大戰結束後,倆人就結為道侶,過了很長一段沒羞沒臊的日子。

最後,也是問劍大會,謝酩忽生心魔,告訴他周圍全是妖,怒而拔劍,立斬幾大宗門的掌門人於劍下,被眾人圍殺,抓去幽牢。

他也確實受到波及,被帶回了扶月宗,醒來之後,直接赴往幽牢去救謝酩。

但與目前記憶不符的是,在進入幽牢不久後,他的記憶就終止了。

那段記憶至今仍然十分模糊,他只記得他在謝酩身後,眼睜睜看著一柄劍貫穿了走在前面的謝酩胸膛。

……

紛亂的記憶於腦中刷然而過,楚照流的臉色變得有些蒼白。

他忽然就明白過來,為什麽那天晚上,夢裏穿透謝酩胸膛的劍會沒有名字。

因為那就是他的無名劍。

是他刺的劍嗎?

如今是冥冥之中的巧合,亦或是某種輪回?

還是墮仙無形之中的又一次算計。

他握著劍的手微微顫抖起來,一眨不眨地盯著前方的背影。

這的確是謝酩的心魔……嗎?

這是在心境之中,不能有任何失誤。

萬一殺錯了就是萬劫不復。

謝酩的意識因心魔引而被壓制,心魔的確會更勝一籌,將清醒的意識壓得不能出面,而眼前的謝酩確實也行為異常,與心魔喜怒不定的脾氣的確相合。

就在此時,他察覺到了神魂似乎開始有些不穩了。

耽擱了太久,魂香似乎快燃盡了。

沒有多余的時間給他再試探選擇。

楚照流握著劍的手心都出了汗,他隱約覺得,有什麽被自己忽略了。

他的腦中閃爍過進入心境之後,與謝酩的每一句對話,猛地定格在了一處——

不對勁。

楚照流忽然開口,嗓音平和自然,仿佛只是敘敘家常:“謝三,你知道了嗎,那一個月的清心曲,是我給你彈的。”

謝酩下意識地應了一聲:“嗯。”

話一出口,他就察覺到了不對。

就等你這句話。

楚照流嘴角一挑,察覺不對的謝酩陡然轉頭,卻見身後的人朝著自己微微一笑,手中雪白的劍尖倏而一轉。

朝著自己的腹部,猛地捅了下去!

血光一現,楚照流的這一劍卻沒能捅到自己。

謝酩額角浮著冷汗,死死地抓住了劍刃,鮮血滴滴答答順著他的掌心淌落,他咬緊了牙,向來喜怒不形於色的謝宗主嗓音都大了幾分,含著沉沉怒意:“你做什麽!”

楚照流冷冷道:“騙我有意思嗎,謝酩。”

那一個月暗中陪伴的曲調,只有他們倆人知曉。

眼前的謝酩就是謝酩。

他不僅早就清醒過來了,還故意誤導他,讓他以為他是心魔!

兩人目光交織,分明都含著怒意,楚照流的目光卻熾烈如火,明亮得令人不敢直視。

謝酩略微一頓,強硬地握著無名劍挪開了危險地帶,抽出了腰間的鳴泓。

“沒什麽意思。”謝酩淡淡道,“可是有人覺得有意思。”

轉角處靜靜趴伏在地上的“褚問”忽然察覺不對,若有所思地朝這邊稍了一眼。

也就是一瞬的遲疑,他的身體便突然僵持難動。

楚照流也提著劍趕到了,對著這個頂著褚問的臉的人,毫不留情地一劍刺下!

他就覺得哪裏違和。

若真發生了那些事,褚問怎麽可能張口就告訴他那麽多。

故意引他來幽牢救謝酩,再引導他以為眼前的謝酩就是心魔,就是為了再現曾經幻境裏的那一幕,讓他親手捅謝酩致命一劍。

誰會喜歡這種陰差陽錯的悲情故事?

“墮仙,”楚照流寒聲道,“你真是一如既往的品味不佳。”

一道黑影猛然從“褚問”的身體裏飛出,幻化出一道漆黑的虛影,躲過了那一劍。

那道虛虛勾勒出的身影,正是倆人絕無可能認錯的墮仙!

心魔引是墮仙讓連翅下的,但咒是墮仙寫的。

謝酩中了心魔引後還是不能為他所控,原本胸有成竹的墮仙必然不甘心棋子會失控。

他能趁虛而入鉆進謝酩的心境之中,潛伏在內,並非不可能。

意識到自己已經暴露,墮仙也不再偽裝,饒有興致地輕輕“哦”了聲:“什麽時候發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