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腦中轟地一下,楚照流徹底傻住了。

他被抵到寫滿祭文的墻壁上,背後是陽刻的上古銘文,凹凸不平,冰冷滲人。

面前的人卻很燙。

嘴唇上溫熱的觸感清晰分明,未曾設防微微啟開的唇縫如敞開的城門,更加方便了敵軍的攻城略池,導致他倉促間只發出聲短促的低呼,剩余的聲音都被強行咽回了嗓子裏,一股熱意從接觸的地方騰升到臉上,呼吸與意識都被強勢地侵吞著,燃成一片。

謝酩在親他?

謝酩為什麽要親他?

該推開嗎?

幾個問題直白地跳進腦海,楚照流可憐地睜大了眼,調動不了神思來深入思考這些問題。

比之前那個無意間的吻還要過火。

楚照流的手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想要推開謝酩,手按在他肩上,腦子裏又閃過昨晚看過的那些血色繁復的咒紋,指尖顫了顫,最終又脫力似的垂了下去。

似乎是這個動作取悅了謝酩。

謝酩的動作緩了緩。

楚照流趁機避開了點,得到說話的機會,驚慌地擡眸對上他的眼:“謝……謝酩,你做什麽唔!”

那雙眼底冷沉如夜霧,含著絲幾不可見的微紅。

楚照流下意識攥緊了他的衣領,扇子啪地掉到地上,腰間被輕輕一擰,頓時一陣麻軟,腳下就站不穩了,整個人幾乎掛在謝酩身上。

他被卷入了陌生又熟悉的曖昧狂潮,幾乎要溺斃其中,昏昏沉沉的,甚至沒想再推一下謝酩。

只要他推拒一下,謝酩就會放開他。

直到瓜子嗑完的啾啾飛到楚照流頭頂,無辜地低下頭觀察父啾母啾在做什麽。

楚照流猝然回神,狼狽地抵開謝酩,總是蒼白孱弱的臉色布滿了霞紅,兩瓣薄唇被反復磋磨得發紅發腫,眼底彌漫著濕潤的水光,楚楚可憐的,整個人活像被欺負狠了。

反倒是站在幾步開外的謝酩,作為罪魁禍首,卻依舊一副顧盼湛然清風明月之姿,哪怕陷入情與欲中,依舊幹凈得讓人不敢染指。

楚照流的唇瓣翕動了幾下,艱澀地擠出幾個字:“你是不是……心魔引發作了?”

對,一定是心魔引發作了!

謝酩隔了片刻,才平淡地反問:“如若不是呢?”

什麽叫……如若不是呢?

伶牙俐齒的楚大公子一下成了啞巴,呆怔怔地望著謝酩。

他忽然想起先前那個差點落下來的吻,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謝酩那個時候,恐怕不是在開玩笑。

他是真的敢親下來,就像剛才一樣。

楚照流腦中忽然閃過前來離海前,在雲舟上做的夢。

謝酩被關在牢籠裏,他在外頭看著。

他沒來由地生出股慌意,比方才被一個吻鉗制著不得動彈還方寸大亂,故作鎮定地分析:“心魔引對你的影響已經到這個程度了?我先抄完這份祭文,等上去了讓燕逐塵也給你紮一針,這守財奴黑心歸黑心,醫術還是很不錯的……”

察覺到楚照流突然間的退縮,謝酩眸光微斂。

近乎形影不離地待在一起大半年,他對楚照流的脾性了如指掌。

比如這個時候,就不宜再做什麽,否則姓楚的能連夜從離海竄回扶月山。

若是談及惑妖編織的那場荒唐幻夢,楚照流估計能跳起來把他打暈,直接拖去給燕逐塵研究是不是心魔引徹底爆發了。

所以他斟酌片晌,沒有再得寸進尺,只低低叫了聲:“照照。”

他把人拘在身邊這麽久,若是還分辨不清對楚照流的好感由何而來,這麽多年算是白活了。

他修的是心外無物的劍道,幻境其實不足以迷惑他的神智,會難得思索這些,只是楚照流於他而言,太過珍重。

因何珍重,他心知肚明。

那夜所聞,原來不是風動。

比之平時要更柔和些許的嗓音,一下就讓叨叨著掩飾心慌的楚照流消了音。

楚照流做夢也沒想過……也就夢裏想過,但沒真想過謝酩會親他。

他習慣性地想搖搖扇子,最好再開兩個玩笑,把方才那一處揭過,晚上回去,和謝酩依舊是蓋著被子睡得純潔的好兄弟。

但扇子不在手邊。

我扇子呢?

楚照流看似清明實則一團漿糊似的腦海裏擠進一個新問題。

然後他就見到謝酩忽然上前兩步,他嚇了一跳,螃蟹似的緩緩往旁邊挪了一步,看謝酩俯下身,撿起了他掉到地上的扇子。

凝滯了好半晌的腦子重新活躍起來,看到什麽,就求救似的忍不住多想一點,比如遞到眼前的這把扇子,繪著纖長秀逸的青竹,是他親手所繪,也是最喜歡的一把,很襯他這身淡青衣裳。

還有就是捏著扇尾的那只手,骨節分明,修長有力,方才就是這只手重重捏著他的下頜,不容許退縮。

感受得到謝酩從上而下籠罩著自己的目光,楚照流飛快接過扇子,啪地展開,擋著半張臉,頓時長長舒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