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第2/3頁)

秋蕪奉茶,謝渺接過,淺淺啜了一口。

桌案上擺著一只紫銅瑞獸香爐,煙霧如蛇,細細裊裊,繚繞騰升。

定遠侯夫人似乎忘記有外人在場,招來虹嵐問了些話。虹嵐附耳輕聲匯報,半晌後,她擡擡手,慢條斯理道:“便這樣辦。”

秋蕪端著切好的水果碟子上來,柰果、蒲桃、甘棠與石榴籽,精致地擺成四瓣花狀,俏俏麗麗的顏色拼在一起,十分賞心悅目。

“都是新進的果子,味道正好,謝小姐嘗嘗。”秋蕪笑道。

謝渺抿唇一笑,“早知道夫人有許多好果子,我便不帶柿子來獻醜了。”

定遠侯夫人望向拂綠手中那籃澄紅飽滿的柿子,挑著眉問:“是你摘得?”

她做這個表情時與周念南真當像極,然周念南是俊美頑劣,她卻含萬般風情,直叫謝渺看得一愣。

定遠侯夫人見她盯著自己發呆,撫著臉道:“我臉上長東西了?”

謝渺回過神,嘆道:“我是在想,女媧娘娘好生偏心,將您捏得國色天香,對我們卻是敷衍了之。”

定遠侯夫人聽她語氣真摯,心底頗為受用。

謝渺接回方才的話題,“柿子是我與兩個婢子一起摘的,聽聞夫人在此,便送來給夫人嘗嘗。我想著雖不是稀罕東西,但在清心庵結的果子,總歸染了些寺廟香火。”

定遠侯夫人頷首,“說得有理。”

拂綠適時將籃子遞給虹嵐。虹嵐側過身,對定遠侯夫人道:“夫人您瞧,這些柿子比昨天三公子拿回來的更漂亮。”

她將話頭再次引到周念南身上,謝渺卻無所動,笑言:“也有不好看的,都拿去做了柿餅,夫人若是喜歡,改天我再送來。”

繞著柿子聊了幾句後,定遠侯夫人寒暄道:“我與你姑母有段時日沒見,她最近可好?”

謝渺眼中浮現融融暖意,“下個月是祖母的六十大壽,姑母正忙著籌備壽誕呢。”

“那可是件大喜事,到時我要登門去討杯酒吃。”

“夫人若能來,祖母與姑母定然歡喜。”

“我家小混球平時多受你崔二表哥照拂,崔老夫人的六十壽誕,我定不能錯過。”

一句半嗔半喜的“小混球”,不知包含了多少寵溺。

周念南真幸運,有個疼愛他的母親。

謝渺撇開那點子羨慕,從善如流地撒謊:“哪有,我姑父常常說表哥太悶,多虧有周三公子在,不然成天只曉得讀書寫字,連門都不願意出。”

話便自然而然地到了崔慕禮這裏。

定遠侯夫人道:“你表哥在刑部當差,想必事務繁忙。”

“是呢,表哥經常忙到深更半夜才回,我看他恨不得睡在衙署。”謝渺頓了頓,低聲道:“夫人聽說沒,近段時間,京裏不怎麽太平?”

定遠侯夫人道:“怎麽?”

謝渺道:“我聽崔表哥私下與姑父聊天,說是兩個月前,京城郊外湧入流民,人數不可小覷。”

大齊這些年天災四起,先有蝗蟲過境,莊稼顆粒無收,再是黃河潰堤,洪水肆虐下瘟疫泛濫,樁樁災禍加在一起,周邊百姓哀鴻遍野,民不聊生。家園被毀後,他們不得已背井離鄉,一路向富庶地帶遷移,有不少人便跋山涉水到了京城。

定遠侯夫人對此早有耳聞,更在暗自盤算救助流民一事,便道:“他們失去庇護,顛沛流離至此,甚是孤苦可憐。”

謝渺擰著細眉,道:“我原也這樣想,但聽表哥的意思,流民並不簡單。”

定遠侯夫人半掀眼皮,“哦?”

“崔表哥在刑部當差,往常處理卷宗,盡是些雞毛蒜皮小事,極少有窮兇惡極之徒。但流民成群出現後,日日上報的卷宗猛翻了三四倍。有坑蒙拐騙的,有攔路搶劫的,更有直接入室行兇的……均是傷人劫財,嚇人的很。”

定遠侯夫人用指腹摩挲著裙面上的繡花,這是她思考時的習慣動作,“有這等事?”

“嗯。”謝渺重重點頭,說得認真,“想想也明白,流民吃盡苦頭跑來京城,卻見大家穿金戴銀,生活富足,有心思不正者便起了歹心,想要鋌而走險,不勞而獲。”

“聽說,聽說還有擄拐女子的……”謝渺不住絞著帕子,扭扭捏捏地道:“不怕您笑話,我白日聽崔表哥說了這事,夜裏便睡不安穩,故而來此休養。”

少女失去淡定,輕顫的長睫泄露懼意,符合豆蔻年華的膽小多思。

定遠侯夫人比她年長許多,想法更為寬容,“流民們本也有美好家園,因天災陡然落難後,誤入歧途亦是情有可原。”

謝渺持不同意見,“夫人,流民做壞事或許有因,但對被劫之人來說,何嘗不是天降橫禍?他們的錢財也是辛苦勞作所得,難道只因富裕,便該遭此劫難?”

定遠侯夫人道:“你說得沒錯,然而為富仁者,總要推己及人,多擔待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