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宣寧

進了八月,就要到中秋了。

這是年中的大日子,但今年的節慶卻有些特殊。一則前線戡亂未平,皇帝下旨中秋慶典一切從簡;二則,現在帝都城裏,幾乎沒有哪個高門大戶不知道中秋過後的第二天,八月十六,是漓山東君的生辰。

禮是一定要送的,不為別的,哪怕表一表心意,結個善緣也是好的。

趨利避害是大多數人的通性。

只是禦前侍墨的時候,楚珩起初不為帝喜不招陛下待見,又是鐘平侯一直不聞不問的兒子,加上除了長得好,再沒旁的本事,於是這生辰除了親近之人,就只有武英殿幾個要好的同僚們記得。

今年倒是熱鬧,離八月十六還有十來天,送禮的就已經一波波的來了。

東君自打回京起,就沒邁進過鐘平侯府的門,外面人每每向楚弘這個當爹的打聽起東君,尤其說親的旁敲側擊提及婚事,鐘平侯就總是含含糊糊,顧左右而言他。就連前段時日,東君見楚歆楚琰這一雙弟妹,竟也是直接接進了宮。回想起從前鐘平侯對這個兒子的種種漠視冷待,全然不似做戲……敏銳點的已經察覺到了東君對這個有生身之父往後的態度,直接就繞過侯府,將生辰賀禮送去了漓山露園。遲鈍些的雖仍去鐘平侯那兒拜訪,卻也知道向楚歆楚琰那兒下下帖子,單獨送些時節禮物。

當然,更有身份的直接就來宮裏見東君本人了。

這日淩祺然進宮請安,沈英柏恰好也要去集賢殿辦事,二人便一起來了。

面過聖,敬誠殿外約見了楚珩,因早知道陛下和禦前侍墨的關系,倒也不必有何避忌,進宮的時候就將生辰賀禮帶上了。

淩祺然是皇族間弟弟送禮給兄長,他還未及冠,哪怕采買了重禮楚珩也不會收,心意盡到即可。

有意思的是沈英柏。

盡管已知面前是漓山東君,但在九重闕裏,沈英柏依舊叫他楚侍墨,淺施了個平輩的禮,代表堰鶴沈氏將賀禮送上。是一茶罌鶴山玉芽,並一對慶州芙蓉紅玉。

當年沈英柏茶經樓約見楚珩,二人議停卷之事,從“平衡”之道,講到沈家的“準貴妃”,沈英柏請楚珩喝的就是鶴山玉芽。這茶乃堰鶴城一絕,和芙蓉紅玉一樣,都是慶州當地的特產。

這份禮不過分貴重,又不失尊重,既不殷勤也不疏遠,是個恰到好處的距離。

要不怎麽說文信侯世子有心思有本事呢。

今年初,沈英柏正式入朝,直接進了尚書台左司,明年大概就會升任從四品左司郎中了。當年在茶經樓,楚珩說他有入相之才,並非是戲言。

楚珩微微笑了笑,頷首謝過賀禮。

略寒暄了幾句,沈英柏公務在身,便帶著淩祺然告辭了,楚珩派了個內侍送他們出宮。

出了崇極門,正是巳時,雲板聲回蕩在身後的靖章宮內,迎面是紅日高升,鋪下一地燦爛金輝。沈英柏擡頭見帝都城晴朗的天空,有一瞬間的恍神,他唇角微漾,露出一縷似有若無的淡笑。當年茶經樓相談過後,他猶豫須臾,最終還是選擇了握手言和。堰鶴沈氏既沒有阻攔停行卷,也沒有管顏相的事,更沒有與楚珩強行對上,如今看來,倒是個很正確的決定。

……

楚珩見過淩祺然和沈英柏,回了敬誠殿內書房,結果剛進門,就得知淩燁去了靖章宮禦書房。

楚珩眉梢微挑歪了歪頭,這幾天淩燁也不知道在偷偷摸摸忙什麽,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就表現得如往常一樣,批奏折、見朝臣,以及調戲禦前侍墨。但他一走,淩燁就往禦書房那邊跑,楚珩不由納悶。

問祝庚,小祝公公一向在皇後殿下面前慫得很,可這回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高匪公公年紀大了,且這又不是什麽大事,楚珩也不想去刁難拷問他。問淩燁本人,淩燁就過來親他,幾次都蒙混過關,楚珩也好奇去過禦書房,但都沒找到答案。

楚珩猜摸著淩燁可能是在給他籌備生辰禮物,後來就抑著好奇心沒再往禦書房去。

一轉眼,已經到了八月十三,昨日楚珩去武英殿當教習,晚上回來又被淩燁拆吃入腹。今日他就想偷懶,沒再往禦前去,用過早膳,便躺在明承殿南窗底下的美人榻上曬太陽。

閉著眼睛迷迷瞪瞪的幾乎要睡著,身前忽然投下一片陰影,是淩燁俯身過來在親他的唇。

“嗯……”楚珩睫毛顫了顫,睜開眸子,聲音有種懶懶的繾綣味道,“哎?你不是去敬誠殿議事了嗎,怎麽唔……”

淩燁忍不住又吻了他一下,打斷了楚珩的話,他握著他的一只手,唇角揚起,眉間亦攏著濃濃笑意,說:“我來給你送生辰禮物。”

“嗯?”楚珩頓時精神起來。

淩燁仍牽著他的手,側身讓開,坐到了榻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