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戰事(一)(第2/2頁)

三十年前,在硯溪鐘氏、定康周氏、蒼梧方氏的合謀圍剿下,洱翡藥宗灰飛煙滅。這紙殺令是先帝點頭的。

貴妃在宮裏“薨逝”的那一年,先帝知曉了她的一切,也知道她進宮就是為了殺死自己。事情敗露,貴妃毫不遲疑地服藥自殺。那時,日積月累的毒已經讓先帝的身體很不好了。貴妃死後,除了經手的天子影衛,所有知情人都被秘密處決,就連當時身為皇後的鐘太後都不知曉這樁宮闈秘辛。貴妃死後追封,賜謚“惠元”,葬入帝陵。

先帝駕崩前,將這些情怨往事親口告訴了淩燁,並第二次毀去了洱翡藥宗的案卷。當年貴妃是如何隱姓埋名進的宮,受了哪些人的幫助,這些先帝都沒有特意追查——弑君也好,別的也罷,塵土一埋,到此為止。

其他貴妃同族的兩三洱翡遺孤,只要不生事,就當不知道。

然而如今的燕折翡顯然不這樣想。

洱翡藥宗覆滅,固然是先帝下的旨,但始作俑者還是鐘、方、周三個貪婪無道的世家。

硯溪鐘氏已經在五年前齊王宮變後,被清洗過一次了,現在已不成氣候。但定康周氏和蒼梧方氏卻還好好的,尤其是方鴻禎,踩著藥宗的累累白骨,成就了他的大乘境。為了那三顆名為“溯洄”的邪藥,他們滅了洱翡全族,每一個冤魂都是一筆血債。

這三家現在和敬王攪在一起,既然謀反,燕折翡就不希望是小打小碰,要鬧大到無可回轉才好,最好動兵開戰——只有這樣,十六世家的丹書鐵券才不足以護住他們,才會流血、屠戮——將三十年前他們加諸於洱翡藥宗的,還回他們自己身上。

至於戰火裏會死多少無辜的人,燕折翡才不在乎。

鐘太後是皇帝和敬王對峙的平衡點,燕折翡便打破這個平衡,讓太後之死成為開戰的導火索。誰會占到大義的名頭,她也不在乎。

只要最終皇帝的贏面比敬王大,就夠了。

這些關竅在知情人眼裏,並不難想通。楚珩掃了一遍影衛的密報,燕折翡的所作所為是在棋盤之外的,完全不會考慮“戕害嫡母”的嫌疑,會對皇帝的聲名造成多大影響。

淩燁還不至於把區區一個敬王當成目標,真正讓他在意的,是那些隱在暗處、尾大不掉的世家。但是現在,太後一死,棋盤打亂,想兵不血刃地放長線釣大魚已經不可能了。

淩燁現在很煩,提起燕折翡、甚至連帶著清和長公主,語氣都是淡淡的。

他按了按眉心,閉眼壓下心頭的躁火,默了片刻,放緩了語氣道:“清和這趟南山去的,半途多舛,好在最終人還平安。倒也不算白去,好壞見了貴妃一面。她這些年在宛州過的苦,雖不知她從哪裏得知的,但母妃‘死而復生’,她想見面,是人之常情。”

太後死都死了,再怎麽都不會活過來。沒人知道、甚至也沒有證據證明是千雍境主燕折翡殺了她。這事一旦傳開,往最輕了說,皇帝都要擔一個沒看顧好嫡母安危、有失人子之職的罪名。最好當然是讓這件事從沒有發生過。

淩燁說:“等敬王趕到南山,就讓蘇朗對外放出消息,微服禮佛的是清和長公主,有她作掩飾,南山戒嚴封鎖內寺,這些都說得通。敬王見不到太後屍首,這趟就白來。趁著他奔喪的時間,正好對宛州和昌州調整部署。”

淩燁鋪開九州輿圖,目光落在大胤的膏腴之地上。

雲州、昌州、宛州。

一直以來,敬王能夠謀反,倚仗的無非是三樣——

第一是三州尤其昌州本身的亂。世家著族盤根錯節,勢力廣大,上通朝廷,下及地望。皇帝推科舉停行卷割到了他們的肉,尤其是過去兩年間被皇帝打壓的某些世家,譬如澹川顏氏,更是心懷不滿。

第二則是蒼梧武尊方鴻禎,有這個大乘境在,敬王私下裏做些什麽事,可謂無往不利。方鴻禎在雲州極具威望,就像一座定軍石,安了很多謀反人的心。

第三,便是敬王所借的外力,北狄十三部與南洋澤國。

“不破不立,收拾敬王跟這些世家,動兵也有動兵的好,刮骨方能療毒。”

其中昌州——

“我得再去一趟。”楚珩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