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花瓶(上)(第3/3頁)

兩年多相處下來,謝初看楚珩除了身手差些,其他方方面面都甚好,絕不是什麽佞幸之徒。他身為禦前侍墨,能時時和陛下處在一起,但無論何時何地,禦前從沒有因情愛之事荒廢過政務。再加上楚珩的大師兄,漓山東君姬無月,幾次來帝都明裏暗裏的幫了陛下不少忙,怎麽看漓山都不像是有異心的。

謝初的憂慮沒太往這方向,反而朝向了另一邊。

陛下是聖明英主,臣子們眼中的宣熙帝性子淡,喜怒不形於色,素來清心寡欲,好像沒什麽能叫他迷戀。楚珩又是個男子,跟陛下在一起,難免會讓人覺得空空的沒有著落。不過據楚珩說,穆熙雲已經知曉了此事,想來漓山也有打算。

謝初聞言沒說什麽,只道:“你心裏有數便好。”他略略叮囑了幾句,便讓楚珩去當值了。

楚珩應聲,轉身退出書房,朝敬誠殿的方向去。

昨日才下過雨,青石地面上有些低窪處還殘存著積水。辰時朝陽東升,日光灑在楚珩身上,謝初眼角余光瞥見他的背影,正欲收回目光,他眉心一動,下意識地轉過頭去,直直望向楚珩。

方才有一瞬間,謝初感到了一種深不可測的異樣。

楚珩將要走出門外,謝初凝視著他的背影,從頭到腳,謝初耳尖微動,忽然發覺楚珩走路的腳步很輕。

習武之人耳力敏銳,謝初更是內功高深,但是他凝神細聽,卻很難察覺楚珩踩在有水地面上的聲音,說句“踏雪無痕”也不為過。這樣日常行走的身法,並不像是一個武道入門者該有的——哪怕他會輕功。

楚珩已經踏出門外,謝初的眉頭皺了起來。

……

晚霞掛在天邊,陸稷一掃前些日子的郁氣,一邊往武英殿的方向走,一邊眉飛色舞地問:“哎,楚珩,你怎麽知道他那一招使出,空門在哪的?”

楚珩隨口胡謅:“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在漓山觀劍觀得多了,自然就能覺出點門道了。”

他頓了頓又道:“大道至簡,衍化至繁。萬變不離其宗,幫你看這一次,下回自己想吧。”

“行!謝謝兄弟!”

他們說話的功夫,已然到了武英殿門口,適逢謝初大統領從殿裏出來,兩個人行了個手禮問好,謝初不動聲色地點點頭,目光在楚珩身上停了一瞬。

方才楚珩和陸稷的對話,他都聽見了。能一眼看破禁軍精銳的破綻,再聯想早上看到的一幕,謝初有種預感,那股異樣並不是錯覺。

他的心漸漸沉了下去。

望著楚珩前往明承殿的背影,謝初遲疑須臾,還是覺得要和天子影衛知會一聲。楚珩在禦前地位特殊,又是陛下枕邊人,他的背景容不得任何馬虎。

……

今日禦前領值的是容善,謝初到影衛駐地時,淩啟恰好就在,見到他這時候來,微有些訝然。

都是多年老相識了,謝初掩上門,沒有多言,直接開門見山地道:“你在禦前見到楚珩,有沒有發覺過不對勁?”

淩啟拿茶壺的手微微一頓,看了謝初一眼,“怎麽?”

謝初沉吟片刻,將發覺的異樣講了一遍。

謝初身為武英殿主,功力之深厚,能讓他覺得深不可測的必不會是小人物,這是起疑了。

淩啟心知,從前楚珩壓境封骨,內功被限,行走之時自然不會“踏雪無痕”。今非昔比,他現下已然恢復了全盛時的狀態,加上陛下知悉了真相,其他人楚珩就不在乎了,他不再小心翼翼地刻意裝演,被謝初看出端倪就不足為奇了。

淩啟執壺斟茶,平靜道:“你說楚珩啊,陛下查過他了。”

“……查過了?”謝初疑惑地看著。

淩啟將倒好的茶遞了過去,點頭說:“他師父在漓山叫他阿月。”

謝初用杯蓋抹著茶上的浮沫,“阿月……”他重復一遍,提及漓山,再說到這個“月”字,讓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一個人。

而下一瞬,謝初就從淩啟口中聽見了自己的所思所想——淩啟輕描淡寫地說:“所以陛下查到,楚珩還有個名字,叫姬無月。”

謝初也在想漓山東君來著,他喝了口茶點點頭,這師兄弟倆,大名小名還能重了,真是……等等!

什麽玩意?

楚珩還有個什麽?

謝初瞪圓了眼睛,嘴角猛烈抽搐幾下,一口茶霎時全噴了出來。

淩啟憐憫地看了他一眼,心說這比我當初反應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