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吾往(二合一)(第2/5頁)

雲非抓著地的指尖顫了顫,收回呆滯的目光,緩慢地看向楚珩,他喉頭艱難地動了動,旋即淚水潸然,大滴地砸在地上,“我不想他死得那麽痛苦……我爹要受多少罪,他們才能甘心啊……”

楚珩肩頭一顫,是昨夜落在頸側的那滴淚。他默了默,握緊手指,說:“不會的。”

雲非眼眶通紅,慢慢擡起頭。

楚珩伸手按住他的肩,堅定道:“顏相一生心系天下,為國為民,九州天下的人不會叫他難走。”

雲非一怔,愣愣地望著楚珩。

他沒能明白過來什麽意思,此時遠處,淩啟從殿門外走了進來,雲非移目看向他,想起來影衛首領明日是要親臨刑場監刑的,那影首是不是會……

楚珩也覺到了身後來人,不再多言,站起身將雲非也拉了起來,遞給他一方帕子讓他擦凈臉,“知道就好,你聽話。”

淩啟走近,目光在楚珩身上停了一下,收攏起手指,沒有言聲。

方才他斂息在門外站了一站,楚珩的那句話,其實他聽見了。

今日十五,還沒到十六,楚珩壓境後的感知力多少會受影響,起初楚珩沒有察覺到他的存在,直到進了門才有所警惕,似是而非的一句話讓雲非自以為得到了答案,聽話地不再追問。

淩啟也不戳破,恍若未聞地走近,面上不露聲色,心裏卻千思百轉。

顏相定刑慘烈,陛下心裏的難過淩啟都看在眼裏,他是影衛首領,刑場上盯他的人太多,確實不好擅動。但沒人知道陛下身邊的禦前侍墨是漓山東君,更沒人會提防。可饒是如此,陛下也沒有和楚珩開口——因為他始終記得,東君握不住劍。

心結難解的東君強行出劍會不會失手或者被人發現,淩燁也不知道,但他賭不起,哪怕只有萬分之一,他也不敢賭——那是他的楚珩,絕不容有閃失。他不會跟難以提劍的阿月開口,再多的難過痛苦意難平,他都得扛。

此時此刻,淩啟看著眼前已然準備出手的楚珩,猶豫了須臾,還是決定瞞下來不稟報聖聽了。若有萬一,當場也有他這個影首在。

就像淩燁不敢讓楚珩冒險一樣,楚珩也無法眼睜睜地看著他的淩燁自責痛苦,而不做任何事。那是淩燁的老師,襄他登基助他掌權,無論作為師徒還是君臣,情分都非同尋常。顏相的死已經讓淩燁難以承受了,更何況是腰斬。那種不但救不了,還必須經由他手處決的痛苦,楚珩太知道滋味了,他舍不得讓淩燁多嘗。

影首和雲非的背影消失在武英殿外,楚珩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深吸口氣,轉身朝殿後走去。

藏劍閣十年如一日的冷清,除了剛入殿的時候挑兵刃,平日裏少有近衛來這。楚珩編個理由搪塞過值衛,舉步走了進去。

明寂在這裏。

兩年了,他離他的劍最近的一次是在敬誠殿的西暖閣,以姬無月的身份,陛下對東君起了疑,誤打誤撞曾用明寂試探過一次。那時楚珩以為,是他最後一次見明寂了,他不會再來藏劍閣,也永遠失去了這把親手鍛造的劍。

今時今日,他站在兵蘭前,鼓足了勇氣睜開眼,伸手輕輕碰了一下明寂的劍鞘。

如果真是一種解脫的圓滿,那小師叔是不是不會怪他?

楚珩恍惚記得,那個大雪天,天霜台上好像有人溫柔地叫他——

“阿月……”

“阿月。”

“嗯?”楚珩回過神,看向淩燁,從武英殿藏劍閣回來,一整日他心緒都有些不寧,用道晚膳的功夫,已經是第三次出神了。

楚珩斂了斂思緒,強迫自己鎮靜下來,探箸給淩燁夾了一筷子玉絲肚肺。明日雖是十六,但影首監刑,今明兩天要待在大理寺獄,是以楚珩傍晚便沒有出宮,在這時候他也想多陪陪淩燁。

晚膳畢,沐過浴躺在床上,楚珩看著身邊的人,淩燁闔著眸子,像是睡著了,但眉心卻依舊皺著,籠著一層化不開的悲色。

楚珩心底泛起細密的疼,他攬住淩燁的腰。

我的陛下,我說過的,我會永遠為你而戰。

……

已經入夏了,五月十六是個艷陽天,但卻不是個好日子。

淩燁一早起來,便擺駕敬誠殿開始議政,他今日一天的事程都很滿,要見臣工,選考題,閱奏章……也只有這樣時刻忙碌,才能讓他短暫地不去想今天是什麽日子。

楚珩陪他待到午膳後,日頭西偏,快到未正了,楚珩看了眼正殿裏和眾將軍議事的淩燁,轉身到側間和高匪說了句要去看看雲非。

高公公躬身應是,待楚珩的背影行出敬誠殿,他忽然間記起來,今天中午武英殿謝初大統領傳了消息過來,韓澄邈將雲非帶出宮了來著,說是學聖韓師要見雲非。

高匪連忙派了個腿快的小內侍去知會楚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