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吾往(二合一)(第4/5頁)

但淩啟確定,那不是楚珩。

幾乎刹那,他想起了慶州那個神秘的“千雍城宗師”。

……

“……小師叔?”楚珩喃喃。

他迅速轉身,然而長街上人來人往,卻再沒了剛才那道擦肩而過的身影。

一時間,楚珩竟分不清楚那到底是幻覺還是真實。

手中的明寂劍重如千鈞,險些再一次落在地上。

……

看台之上,淩啟沒能再次捕捉到那抹氣息,微微皺眉收回視線。

底下觀刑的人群已經騷亂開來,刑場上的劊子手不知所措,刑部尚書方昊黑沉著一張臉,望著眼前這出“意外”,遲遲不語。慶國公顏愈、定國公周夔以及其他一眾世家主同樣沉顏,腰斬顏懋,叫他在眾目睽睽之下挪爬慘叫流血而死,就是為了在天下人面前展示世家之威,好讓那些因停行卷而不用再“拜山頭”的科考舉子再掂量掂量,日後要不要拜世家的門!

可現在這算什麽?

方昊已經顧不得旁邊韓卓、陸勉涼嘲的目光了,咳了一聲繞過桌案,走到顏愈、周夔面前,正低聲商討著對策,人群後忽然傳來幾聲馬鳴,眾人循聲望去,就見兩匹高頭大馬拉著一具沉香木棺徐徐停住,再前面的馬車上走下來一個加了冠的少年。

慶國公顏愈面色微變,是顏雲非。

雲非垂著眸看不清神情,他轉身伸出手來,馬車上下來了一個白發蒼髯的老人。

禦史大夫韓卓、大理寺卿陸勉立時起身。

看台上眾世家主也怔住了。

圍觀人群中的學子們很快反應過來,齊齊揖禮,當朝讀書的哪怕沒見過也聽過,學聖韓師。

同時也是……顏懋的授業恩師。

韓師拍了拍雲非的手,“走吧,孩子。”韓澄邈捧酒跟在其後。圍觀人群自發地為沉香木棺讓開一條寬闊的路。

周遭一片安靜,沒有人說話,三人行至刑台前,韓師親手斟酒遞給雲非。雲非撩袍,跪在被鮮血濺紅的青石磚上,失去父親的少年再繃不住,眼淚霎時流了滿臉。

三杯奠酒過,韓師攜著雲非上刑台。

一眾世家主再坐不住了,作為監斬官的方昊開了口:“老國公且慢,顏懋是……”

“他是我的徒兒。”韓師出言打斷,又掃了一眼邊上的慶國公顏愈,擲地有聲,“二十年前他就不再是澹川顏家人,但始終是我裕陽韓門徒。天地君親師,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做父親的來收殮自己的兒子,天經地義,縱使是陛下在這,也不能攔。”

話音落地,滿場一片寂靜。

慶國公顏愈臉色僵硬無比。

誠然,顏懋罪犯不孝,是對他的生身父母,縱使是老師也無法為之辯解。可同樣的,顏懋對老師如何,只有韓師說了才算。學聖德高望重,今日他出現在這裏,就是最好的明證。

世家大族可以羅織成獄剝奪他的性命,但再也無法肆意踐踏他的時譽。這場對顏相身體和聲名的鞭撻,至此而終。

……

酉初過半,淩啟回宮復命。

議事已畢,眾位將軍皆已告退。敬誠殿內,皇帝一個人坐在龍椅上,面前的禦案正中放著一雙黑白棋子。

淩啟行完禮,皇帝張了張唇,說:“……楚珩呢?”

淩啟知道皇帝是在害怕和問什麽,答道:“那把腰斬的鉞刀碰到顏相的時候,他就已經離去了,一劍穿心,沒有痛苦,也無人發覺。”

皇帝腰上的力道一下子泄了下去,他跌靠在龍椅裏,眉目間的黯然和哀愁與眼前這座沒點燈的大殿融為一體——他被困在這裏了。

……

天徹底暗了下來,戌時初,楚珩回到敬誠殿。

淩啟已經出宮了,聽影衛說,城裏出了點事,他要去查一查,今晚不會再來禦前。

高匪等人侍立在正殿外。

楚珩要了盞燈,推開殿門獨自走了進去。

殿門重新闔上,大殿裏一片暗色。楚珩持著光走近,一直走到禦案前,光灑上龍椅,照在淩燁身上,也照進淩燁眼底。

“陛下——”楚珩說。

淩燁擡頭望向他,目光凝在他身上,卻一言不發。

楚珩放下宮燈,繞到禦案後,伸出手遞給淩燁。

“回明承殿了。”

淩燁順從地就著他的力道從龍椅裏站起身。楚珩傾身過去抱了抱他,然後帶著他朝殿外走。

一前一後,才行了兩步,楚珩突然感覺牽著的那只手上力道一重,他被淩燁拉回了懷裏,在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被淩燁往後一推,坐在了那張寬大的紫檀木髹金龍椅上。

這裏是靖章宮敬誠殿,是皇帝的理政之地,是大胤九州權力的最中心。楚珩睜大眼睛,看著站在身前的淩燁,很快回過神來,幾乎立刻就要起身。

淩燁卻伸手按住了他的肩。

“陛下……”楚珩漸漸變了臉色,下意識地掙紮起來,他慌了神,急切望著淩燁的臉,“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