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軟肋(第2/3頁)

兩邊人聲鼎沸,就這樣鬧了起來,公子哥們仗著自己身後有家族撐腰,把相府堵得水泄不通。本以為聚在自家門前的平民學子嚇一嚇就會散了,誰知這回他們卻尤其長膽,來的人越來越多,甚至一些今年不應考的讀書人也湊來了,聲勢倒是不小。

兩邊爭執不下,百雙眼睛相互盯著,正是要揪彼此小辮子的時候,被圍的幾家也不敢讓護衛強行驅散,只好放任他們叫板,用官衙的人下場處理。

五城兵馬司裏,負責內城這一帶治安的是東衙將軍裴良棟,好巧不巧,他和顏相素來有點交情。幾個世家原打算借機參他一本瀆職之過,好讓有自己人在的京兆府接管。

結果卻不成想,裴良棟動作比他們還快,當天就主動上了一封請罪折子,將事情來龍去脈、甚至兩方唇槍舌劍的內容都寫的清清楚楚,說舉子們都有功名在身,不宜用強,他管不了,請求聖上派天子影衛出馬調停。

影衛是帝王刀兵,依律不可擅動,可裴良棟一天內接連上了三道折子,眼看事態越鬧越大,聖上也很頭疼,索性允了裴將軍所請。

於是天子影衛順理成章地接管了內城,副統領容善親自帶著人,跟裴良棟去了朱雀街。

他們來得突然,誰也來不及應對,容善不偏不倚,從聚集的世家子弟和寒門學生裏,分別挑了幾個領頭的帶走問話,看看他們都是在喧鬧什麽,剩下的則原地叫散。

影衛只聽帝令,秉承的是聖上旨意,自然能讓所有人信服。就算有家族撐腰的公子哥們,也沒膽子敢在容善面前放肆,只好各回各家報信。可是被帶走的就沒那麽幸運了,一個個心懷忐忑,連帶著背後的家族心裏也敲小鼓。

一連兩天,人沒被放回來,影衛那裏亦未傳出什麽信兒,幾家正心焦著,帝都的風向卻在朝夕間又轉了一回。

世家大族枝葉繁茂,有棟梁就有朽木,哪棵參天樹上沒幾個蟲子洞?那些私德有虧、傷風敗俗的事各家都有一套處理掩埋的法子,但若有朝一日露於人前,那就真是一出“好戲”了。

總之不知是從哪裏傳出來的,矛頭直指其中三個世家,諸如偷狗戲雞養外室,烏七八糟的事一籮筐,甚至還有今年應考的旁系子弟逼奸母婢的,雖然單拎出來都不是什麽要命的大過,可是耐不住人言可畏啊。

越是壞事,越能一傳千裏,上至王侯將相,下至販夫走卒,帝都人人都聽說了。世家大族沒有不重名聲的,這些家醜揚出去真是把臉皮撂在地上踩,有從前瀲灩姜氏因私德不修降爵的前車之鑒在,別說摻和行卷了,涉事的幾個世家立刻閉門自省,家主上書自罪。

但這還沒完。

很快地,民間就發出了質疑的聲音,之前停行卷利弊與否只是在讀書人之間議論,普通的百姓不懂這些,大多只能看個熱鬧。但如今卻不一樣了,為人父母誰不知道上梁不正下梁歪的道理,這樣的家風能教出來什麽樣的好後生?怪不得那些公子哥都不敢直接考呢!俗話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搞不好和他們站成一線的其他世家貴胄也是一樣的敗類吧!

一時間,民間贊成停行卷的呼聲高漲。

世家黨們眼看輿論風向不利,火急火燎地聚到一起商量對策,這些流言來得太巧太突然,要說沒人在背後引導是不可能的。眼見三月十五的大朝會又要到了,顏相那邊定然已經擬好了停卷章程,再不動手扼制,不出三月二十,恐怕旨意就要下來了。

慶國公府花廳裏,幾位公卿家主面沉如水地說完,齊齊看向了首座的慶國公顏愈,他是顏懋的長兄,又是世家黨的領頭人之一,一幫人都等著他定主意。

顏愈背靠在圈椅裏,一貫和煦的臉上此刻陰沉一片,他緩緩環視周遭,冷笑一聲道:“諸公莫急,我早已傳信去了澹川本家,顏懋跳不了幾天了。”

“停行卷是他領的頭,這麽些年顏懋順風順水慣了,都忘了自己姓什麽了。”顏愈動了動手指,輕描淡寫地說,“打蛇打七寸,先抓住軟肋捏手裏,人自然就老實多了。”

底下人心裏一動,立刻問:“顏懋的軟肋?”

慶國公牽動唇角,緩緩吐出三個字:“顏雲非。”

這話一出,周遭先是靜了一瞬,繼而異議四起:“國公,顏雲非雖說是顏懋的兒子,可眾所周知……”

父子倆關系惡劣,顏懋對顏雲非的厭惡,多年以來有目共睹,不然也不會連名字都取個“非”字。

但——

“你也說了,那是他兒子。”慶國公淡聲打斷,面無表情地道,“顏懋是個叛族背家的反骨,我國公府心甘情願替他養兒子那麽多年,可不是為著發善心。顏雲非既然姓顏,名字寫在澹川的家譜上,那麽現在到了家族需要他的時候,他當然要給出回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