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阿月(上)(二合一)

正月廿四上午,送走了穆熙雲和葉書離,楚珩回了九重闕。

到武英殿銷過假,領了禦前當值的符牌,楚珩往靖章宮去。想來是年前太廟陪祀加上這段時間穆熙雲在京的緣故,宮裏宮外的人都知道了禦前侍墨身後有強大的倚仗,不能再跟以前一樣輕視了,這一路上主動跟楚珩打招呼的人倒是多了起來。

到敬誠殿的時候正是午時初,楚珩進去內書房,見蘇朗也在,正在跟淩燁說話。

於是楚珩上前準備行禮請安。

淩燁倚在南明窗下的坐榻上,擡起眸簾掃了他一眼,語氣平淡地說:“免了,賜座,朕等會兒有話問你。”

楚珩道是,挨著蘇朗在旁邊的圓凳上坐下了。

略聽了兩耳朵,蘇朗應是在跟皇帝聊穎海蘇氏門下的行卷,他來了有一會兒了,說說笑笑沒幾句話的功夫就到了尾聲。

臨了,皇帝說:“放你幾天假,不用來回往宮裏跑了,回家多陪陪你父親,等出了正月,他就要動身去西北了,這一趟沒個一兩年難能回來。”

蘇朗謝恩應是。

穎國公蘇闕往靖慶二州督察撫軍,接管一應虞疆事宜,正月二十大朝會上公議定下此事後,昨晚下發明旨,算是塵埃落定了。

穎國公蘇闕是個純臣,功高望重,他不像老鎮國公那樣善武輸文,蘇闕用兵驍勇精準,難得還文采斐然,以他的聲望,若人在朝中,恩科副考官保不齊就有他一個。主副同考官的名額攏共就這麽些,僧多粥少,各大大小小的世家絞盡腦汁地思索怎麽才能多分一杯羹。借虞疆之事把穎國公合情合理地送走了,空下來的副考官名額,旁人就能爭一爭了。

朝中臣子們十有八九都是這想頭,風雨前夕太過平靜,以至於誰也沒有瞧出底下悄然匯聚的暗流——皇帝這時候將自己的股肱派出去,為的可不是白白送出一個名額。

楚珩微側眸看了蘇朗一眼,穎國公膝下兩個嫡子,長子蘇照身體不好,生來羸弱,多疾多病;次子蘇朗才是穎海真正的未來。而蘇朗就在天子近衛營,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他六七歲的時候就到了帝都,算是太子伴讀,自小和皇帝一起長大,情分有,保證……也有。

事情稟完,蘇朗告退離開,待他的身影消失在殿門外,淩燁傾身過去拽住楚珩的手將他拉到榻上,抱住了什麽也不說,先親了兩口。

楚珩歪在他懷裏,挑著眉道:“陛下問話原來要這樣問?”

“那得看是問誰,問山花可不就得這樣。”淩燁笑起來,道,“沒在外面用午膳吧?走,我們回明承殿。”

說著拉起楚珩,也不叫內侍宮女擺駕,兩個人從書房後門出去,溜溜噠噠地往明承殿走。

初春時節,午時的陽光溫柔和煦,照在人上只覺得暖暖的,這條小路通往帝王寢宮,來往的宮人極少。小道兩旁種著四季常青的樹木,兩兩對稱,修剪得十分整肅。

“回頭讓司苑帶著花木冊子過來,我們挑挑看栽些什麽花草,外頭禦道就算了,這些往寢宮去的小路總可以裝點一下,省得總這樣單調索然,了無意趣的。”

“嗯?”楚珩順著淩燁的目光掃了一圈,側頭望向他,笑道,“九重闕不是要講究大氣莊嚴,這條路你都走了好些年,怎麽今天才突然想起來裝點?”

他們的步伐很緩,在天光裏慢慢晃悠著前行,淩燁牽著楚珩的手,一邊輕輕撓著他掌心,一邊品鑒著以前從未留心過的四周景色,展眉說道:“和你一起住,這就不只是九重闕了。自己家裏當然要好好拾綴,一花一木我現在都想挑揀,將這條小徑收拾出來,種些花草竹樹,待到夏天翠樾滿徑,走在裏面清爽涼快,比擺駕禦道要愜意。”

楚珩想了一想,道:“若是夏天走,除了花樹,沿路再種幾株七裏香、晚香玉,好驅趕蚊蟲。”

邊走邊商量著,過了一會兒,淩燁又搖頭改了主意:“等到夏天,我們就搬到觀瀾湖上的玉華宮裏去住,那兒四面環水,槐柳相映,最為涼快爽致,屆時這裏的夏景裝點得再好也不時常走了,不然還是種些銀杏紅楓?等到秋天住回來,這一路景色也有了。”

……

愜心閑適地漫步往前走,不多時就到了明承殿,淩燁讓人去毓正宮將清晏帶來,午膳烤鹿肉吃。

鹿是他們昨天下午在上林苑打的,放出的血泡了鹿血酒,新鮮鹿肉腌制入味,只等著中午楚珩回來一起烤了。

在外面擺了烤爐駕好鐵絲網,正品著酒,清晏到了,從車上一被抱到地面,大白團子就邁進門檻小跑著過來,先朝淩燁喊了聲“父皇”,繼而跑到楚珩懷裏,睜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楚珩的臉瞧,片刻後團子疑惑地看向淩燁:“哪裏有露珠一樣的豆豆,什麽都沒有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