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轉變(第3/4頁)

此時此刻,這位代東都境主而來穆夫人仿若就站在自己徒弟的身後,將一切或忌妒或陰鷙或不忿的目光——無論是針對漓山的還是針對楚珩的——全都擋了回去。

“怎麽,”她冷靜矜重的眉目間仿佛就寫著這幾個字,“我們漓山的人不配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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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帝都見慣了鐘平侯府對他們二公子的不上心,就讓許多人真的以為楚珩無依無靠,甚至都忘了,他在漓山生活過整整十六年。

這十六年的感情有沒有水份,眼下穆熙雲毫不掩飾的保護姿態已經給出了答案。

排在謁廟隊列前頭的都不是傻子,東君出手千諾樓,不論是漓山準備站隊,還是只與皇帝達成了一次短暫的交易,最起碼從今日起,不會再有“不為帝喜”的禦前侍墨,所有人都得重新稱一稱楚珩的斤兩了。

這難免教許多人心情動蕩。

鐘平侯自是不必說,盡管面上早恢復了該有的平靜泰然,心裏卻已復雜到難以言喻了。

嘉勇侯徐遨臉上也不太好,月初的時候,套他兒子徐劭麻袋的人裏就有楚珩,弄得徐劭連千秋朝宴都沒能去,丟人丟到了大朝會上!而且這還沒完!前幾天徐劭身上傷好,出門給親戚送年禮,結果回來的路上又遇到了一夥套麻袋的!……被打得鼻青臉腫,不得不再次缺席今天的除夕大宴。嘉勇侯恨得咬牙切齒,差點當場氣暈過去,偏偏那一群人動作極快,根本沒查到是哪一家的。嘉勇侯現在看楚珩、葉書離、蘇朗和蕭高旻四個人不順眼到了極點,不用想都知道肯定跑不出他們幾個!③

諸世家隊前,王公之首,敬王淩熠滿臉的心不在焉,一副散漫悠閑的樣子,親王袞服袍袖寬大,將他攥緊的拳頭遮蓋得半點不露。他眼角的余光瞥著楚珩,旁人不清楚,淩熠卻早從太後那裏知道,這個楚珩根本不是什麽不為帝喜,他是皇帝的內寵。皇帝不與世家聯姻,卻寵幸一個男人,這等荒唐事淩熠樂見其成,恨不得拍手叫好,但前提是楚珩無關緊要!可現在是怎麽回事?姬無月莫名出手,穆熙雲坦然相護,這讓淩熠不得不重新審視,這個楚珩萬一真能動搖漓山的中立立場呢?

敬親王的心裏沉重如磐石壓頂,在場所有的王公貴族裏,能與他心情相當的,大概只有文信侯世子沈英柏了。

但不同的是,沈英柏倒真的希望皇帝是看著漓山的面子上才給了楚珩侍祠陪祭的殊榮,而不是別的什麽不能明言的原因。

臘月十三敬誠殿面聖後,他曾派人去查過楚珩的事跡。漓山和鐘平侯府倒沒什麽好探的,但九重闕裏的事難查,尤其楚珩還在禦前。這些日子下來,零零碎碎的沈英柏也知道了一些,看上去陛下像是真的不太待見楚珩,小罰不斷動輒得咎。

可沈英柏回憶起那日在敬誠殿面聖的場景,隱隱總覺得有些不對。若是萬一,楚珩和陛下真的有什麽……而他背後又是漓山,那就有些棘手了。

太廟的鳴鐘聲打斷了所有人的思緒,眾人紛紛斂目凝神。吉時已到,鑾衛執仗奏樂,太常寺卿在側引路,天子影衛正副統領兩邊開道,皇帝旒冕袞服,腰佩天子劍,手持玉鎮圭,領著儲君踏上禦道,往享殿走去。

淩燁有意放緩了腳步,好讓清晏的小短腿得以跟上。大白團子有了不小的長進,上回夏祭時只自己走了一半,這次一直到享殿丹陛前,才犯了難。

一張小臉累得紅撲撲的,卻有點不服輸的勁頭,只可惜事與願違,袞服的衣擺太重,剛擡起短腿踩上漢白玉石階,就一個沒站穩差點後仰。

楚珩視線一直放在團子身上,扶住他的後背,俯下身將他抱了起來。團子有點不好意思,攬著楚珩的脖頸,趴在他肩頭哼了兩聲。楚珩眉眼舒展,見狀壓低聲音安慰道:“明年再長高一點,就可以自己上來了。”

“嗯,”清晏重重點頭,小聲道:“阿晏會好好用膳的。”

“乖。”楚珩說。

淩燁走在他們前面,聞言稍稍側頭,輕輕揚了揚唇角。

“……”蘇朗走在右側後方,這一幕剛好映入眼簾。他再側頭看了看抱著小太子的楚珩,目光不由自主地在楚珩和陛下之間來回掃視了幾圈。

不知道為什麽,蘇朗隱隱覺得,自己好像特別多余。陪祀的事以前又不是沒做過,怎麽唯獨這次渾身難受呢?

大胤歷代帝後的神牌被供奉在享殿中央,長明燈經久不息。至門前,楚珩將清晏放了下來,在太常寺少卿的引導下,牽著他到淩燁身後的拜位站好。大殿內外,皇族宗親、文武朝臣依照位次恭容肅立。

祀樂聲起,皇帝上前敬香,領群臣叩拜,太常寺卿誦讀祝文,皇帝奉羹、奉茶、獻帛、獻酒、獻饌,焚祝文,一應祭祀典儀走完,最後再行三拜九叩稽首禮。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