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轉變(第2/4頁)

——這實在是個讓所有人艷羨到兩眼發紅的差事。

歲杪謁太廟祭祖是國之重典,宗親貴胄、文武大臣,但凡有品級有官銜在身的全都得到。可來是來了,卻不是誰都有資格跟隨聖上一起踏進享殿、當面祭祀的。

莫要說朝中的普通官員,就連鐘鳴鼎食的十六世家,也只有各位家主能夠進殿祭拜,除卻永安侯世子蕭高旻之外,其他各家的繼承人都只能在殿外月台上行禮。

至於旁支宗室、從三品以下官員,連丹陛也上不去,一律在檻外石階下,享殿前的廣場上跪著。原本依照武英殿天子近衛的品級,也是如此,只有一些長久侍奉禦前、在陛下那裏叫得上名字的才能到月台上——還只能以拱衛禦駕的名義。

而侍祠太子是個什麽差使呢?

依禮,謁太廟,帝後為首,儲君次之,同行禦道、登丹陛,位列親王之前。

不管儲君年齡有多小,他萬人之上的地位都不會變。清晏這一路走過去,侍祠左右牽他抱他的人,自然要跟著他的位次。

一直到踏進享殿,引太子在皇帝之後跪好,面對祖先牌位三拜九叩稽首行禮之時,侍祠陪祭的人也還是要跪在他身後兩側,以防他起身時因冕旒太重而站不穩。

換句話說,侍祠儲君幾乎全程都與親王並列,有時甚至還要更前。

所以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這不是隨便什麽人都夠資格去的。為顧全親王的顏面,原本該直接從嫡系宗室中指派,但是當年先帝諸皇子奪嫡太過慘烈,經歷過你死我活之後,彼此間哪還有什麽情分在,連帶著皇族的許多宗親也都牽連疏遠了。

橫豎親王裏頭,打頭的就是太後的次子敬王淩熠,皇帝當然不用顧及他的面子,於是從去歲除夕,清晏以儲君之尊參與的第一場大祭開始,侍祠的人就沒從宗親中挑。

顧彥時、蘇朗、韓澄邈都被點過,無一例外,全是深得信重的帝王寵臣。他們就算不隨侍太子,至少也夠資格站到殿外月台上。

可這次歲杪祭祖,身著侍祠儀服的,眾人至今只看見了蘇朗一個,其他有可能的世家貴胄、天子近臣全部按品著服,顯然都不是。

陪祭需得雙數,必不能只一人,眾人心裏正左猜右想著,皇帝停輿下輅,儲君的儀駕就跟在後面,車門打開,陪駕的人先下來,身上的儀服采儲君袞服之色,赤玄相間,鸞帶飾玉,衣襟裳擺以金絲銀線織繡著祥雲吉紋。

他踩著車凳下來,一擡頭,露出一張令眾人目瞪口呆的臉。

除卻四周護駕的天子影衛,從蘇朗開始,到侍奉禦前的武英殿近衛,再到禦街兩側分列的世家朝臣、包括穆熙雲、葉書離在內,所有人齊齊愣在當場。

只看著楚珩朝車內伸出手,將著了袞冕的小太子抱了下來,又彎下腰替他理了理儀服,將冕旒擺正,然後便牽起他的手,從容淡定地走到皇帝身側,斂下眉目。

淩燁面容沉靜,目光從楚珩身上掠過。清晏年齡尚小,需要人照看,令侍祠人陪坐車中是很尋常的事。他暫且只能退而求其次,以這種迂回的方式帶楚珩來見先祖。只是心裏還是不免有些遺憾,帝後謁太廟,明明是該同著袞冕、並乘天子法駕的。

*

等待吉時的間隙裏,蘇朗以最快的速度從震驚中回神,迅疾走到清晏身旁另一側,沒忍住偏頭往楚珩臉上看了幾眼。

分列兩側的簪纓世族們就直接許多了,各色目光像是要將楚珩的後背戳出個窟窿,眾人就算想破天也沒法料到居然會是一向“不為帝喜”的禦前侍墨得了陪祀的莫大殊榮。

蘇朗是帝王股肱穎國公嫡子,天子近臣,和皇帝又有師出同門的情誼,文韜武略家世人品樣樣都是首屈一指,人家去再合適不過。

可這楚珩……他,他有什麽呢?出身才幹哪樣拿得出手?難道就憑著臉長得比旁人好看?那也萬萬不應該啊!

皇帝先前對他的不待見,在場許多人都親眼見證過,沒誰會覺得是楚珩自身的原因。細思之下,所有人迅速地想到了同一件事——漓山東君襄助天子影衛剿殺千諾樓,恐怕這才是症結所在。

一時間,眾人不約而同,紛紛望向鐘平侯和穆熙雲。

身為楚珩的父親,鐘平侯楚弘本該與榮有焉,但此刻他臉上震驚不解的程度不比其余世家好到哪去,甚至四周視線望過來的時候,他都未能來得及遮掩,擰眉看著楚珩的背影,臉色復雜到略有些晦暗。

而相比之下,穆熙雲就顯得平靜得多了,從容不迫地迎上各大世家不算太友善的目光,神情不卑不亢,仿佛她那平平無奇的徒弟侍祠陪祭,是理所應當。

穆熙雲心裏其實也有諸多疑慮,她並不知曉其中內情真相,但現在顯然不是思索的時候——楚珩就處在集矢之地,漓山這個後盾必須立刻為他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