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敬誠(第3/4頁)

太後心裏有一張算盤,這三姓,是九州最上等的世家,也是皇帝座下的中流砥柱,他們一表明態度,朝中清流就緊跟著往上靠。看皇帝這架勢,是真的想秉承烈帝遺志,將科舉推行到底了。

但科舉取仕至今幾十年,不過空有個名目,選出來的官吏裏,八成都被打發到哪個偏遠角落。除了顏懋以外,安繁城的知府秦方算是科舉裏官途最好的了,可是帝都的這塊兒地,他照樣進不來。

顏懋是個獨有的例外,說是走科舉,但他到底出身澹川顏氏,又是韓師的關門弟子,縱使後來脫離家族叛出師門,他身上也處處都是世家的影子。況且當年,顏懋的靠山,是成德皇後顧徽音。

鐘太後想起這個名字,心裏滿是不甘深恨。她是先帝龍潛時就娶進府的,卻被顧徽音後來居上。她的兒子也是正經的嫡子,更是得了個“敬”字的封號,怎麽就非得被顧徽音的兒子壓上一頭了?

萬幸顧徽音最後養了條白眼狼,鐘太後臨朝稱制的那幾年,顏懋雖說總與她唱反調,可如今,他同樣也是橫在淩燁面前的河,是顧徽音親手給自己兒子埋下的禍根。

一思及此,太後心底頓感暢快,臉上浮現深深笑容。

太後是正經的世家出身,士族與庶民同堂理政,在她眼裏就是壞了禮法綱常。

將宣政殿的事細想了一通後,當下就冷冷地笑了一聲:“科舉選出來的是什麽?一群不入流的微末庶民,不過讀過兩本子書,要人脈沒人脈,要眼界沒眼界,如何能治國?皇帝年輕,世家大族的根基,哪容得他說撬就撬?鐵打的世家流水的皇帝,你且先等著,他不懂事,朝中自有人來教。”

言下之意很明顯,皇帝執拗,教不會,自有人知道要擇明主。

敬王沒有反駁。

太後心裏舒坦了些,撂下茶盞,開始問起虞疆聖子赫蘭拓刺殺儲君的事,這事傳到太後耳朵裏時,她心裏就大致有了個數,只是不太清楚個中細則罷了。

只是提及此,不免就要說到態度微妙的鏡雪裏。鐘儀筠就坐在敬王身側,鏡雪裏到底算是她的師父,那日安繁城夜談後,在別苑被敬王遷怒發作的滋味她還沒忘,當下不免惴惴。

坐在上首的太後也沉了臉。

硯溪鐘氏與南隰巫星海算是世交,鏡雪裏冬月十九抵達帝都,如今已是廿三,已經四五日了,卻一直沒來見過她。

廿一那日,鏡雪裏在明正武館裏和漓山東君打了一架,當日下午就去逛了帝都的首飾鋪子,而昨天聽說又去了京郊梅園看花,頗有閑情逸致。

可見這位大巫一點都不忙,只是不來見面罷了。她是南隰國師,太後自然不能宣她,只借著廿六那日冬節會的名目,給鏡雪裏下了帖子。

敬王對此早就有心理準備,當下並不再動怒,利益使然各取其需,鏡雪裏只是添頭,重要的是,他與赫蘭拓的盟約已經成了。

是夜,帝都城郊宜安寺。

距離冬月十六已經過去了七天,赫蘭拓肩上被木棍洞穿的傷依舊深可見骨。當日他負傷失血昏迷,被敬王的人帶走,醒來就是在這間暗室裏。

一個從頭到腳籠罩在漆黑大氅裏的人給他治傷。

手法粗暴。

但是赫蘭拓無從反抗。

他感覺的到,這個臉上全遮著面具、連手指都藏在手套裏的人,同漓山東君姬無月一樣,帶給他的是深重的壓迫感。

大乘境,而且不知名。

並不是大胤為人所知的那五位,他是隱藏在陰影裏的第六人。

暗室的門倏然被打開,從外頭走進來個人。夜間的冷風緊跟著灌進來,坐在床上的赫蘭拓不禁打了個寒顫。

“你有些大意,這裏是帝都,不是江錦城。”黑袍人頭也不回地開口,嗓音低沉,不辨男女。

敬王摘下頭上帷帽,輕笑道:“為表誠意,本王特地來送聖子一程。”

赫蘭拓面露驚訝。

黑袍人不鹹不淡地道:“今晚子時出發,我從慶州千雍城送你回虞疆。”

赫蘭拓心裏一驚,大胤儲君遇刺,京畿二百裏以內全線戒嚴,四方國境已封,如今他能尋得藏身之所已是萬幸,當下探著頭猶疑道:“你真能送我?帝都四座關隘都是你們皇帝的影衛把守,就算是易容,也很難瞞過他們。”

“瞞不過?那不過是因為他們遇到的都是不入流的微末。”黑袍人瞥了他一眼,嗤笑一聲說:“更何況,沒有永鎮山川的關隘,攔不住我。”

赫蘭拓面色凝重下來,思索一番,不再說話。

敬王道:“還請聖子到了虞疆不要忘記你我的約定。”

赫蘭拓握緊拳,鄭重一頷首:“我向真神起誓,只要你的人將我送回虞疆,日後你一聲號令,我立刻聯合北狄十三部幫你牽制朔州鐵騎以及靖慶二州駐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