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在黑暗中過去半輩子(第2/3頁)

的確……好像這每一句,全部都是我自己在他病床前親口說出來的狠話。

為數不多的時間裏,我確實要麽就是對著他沉默發呆,要麽就是撿什麽難聽罵什麽,有一次還半夜沖到他病房去扇了他幾個大耳瓜子。

然而我又並不知道他其實都能聽到能感覺到啊!

這三年來,在我還沒有接到那通來自醫院告訴我秦燼突然蘇醒的電話之前,我總以為我在迎來這段失敗慘烈感情後的光明新生。

我早晚會擺脫他帶給我的任何影響,在某一個順其自然的時刻,把過去徹底翻篇,將他的存在覆蓋清除掉。

但他……他才是被囚困在原地一動也不能動的那個人。

那一筆筆J.C沒在暗處的投資,無數悄無聲息的籌謀計算,最後變成一條康莊大道鋪在我面前,可他竟然說他不後悔。

事到如今,他竟然說當年那麽做,他從來沒有後悔過。

關在只有黑暗的無形鐵籠中,靈魂漂浮在暗無天日的虛空中,哪兒都去不了,什麽都做不了。

……所有清醒的時間,都用來想我。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我記得秦航川之前不斷跟我表示,他哥這麽睚眥必報心狠手黑的一個人,做植物人躺了一遭,反而倒變得那麽瞻前顧後。

我其實也有點疑惑,實際上,這次秦氏的事情明明這麽順利就解決了,秦燼之前籌謀那麽多,又死死捂著,瞞我瞞了那麽久,結果反而搞得大家都精疲力盡。

何必呢?甚至讓我覺得他有點太興師動眾了。

直到此刻,我終於明白。

是因為我們這一次重逢的機會太不容易,他比我、比任何人都害怕,所以每一步,都無比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我呆立在原地,過了很長很長時間,長到我幾乎將我們從重逢開始的每一段經歷、每一個細節都重新回憶一遍。

那天,他穿著一身幹凈的白色,出現在我家門口,兩手空空,看上去什麽都沒有,就好像一只走投無路的落水狗,為乞求收容而貿然踏進我的地盤,允許我對他隨意支配,任意妄為。

他把他自己,他未來的所有時間,他能預支的所有,都給了我。

終於,一切謎底在這一刻全部揭開,他的心意全部攤開鋪平在我面前,一時間,我很難去形容那種感受,過去的我依然自始至終站在狹窄的角度去看待整件事的全貌,就像此時我依然沒法去確切地形容,他到底是該是抱著怎樣一種心情,那一天,站在我家門口,等我給他開門。

直到秦燼伸手摸了摸我濕潤的臉,柔聲低低地哄著:“我錯了寶寶,又惹你不開心。”

“你罵罵我吧,隨便,揍我也行,別打死了就好。”

“……”我沉默了一下,忍不住地抽了一下鼻子。

“想得美,做你的白日夢去。”

我咬著牙根,臉上極力想保持鎮定,最後大概卻只失敗地扭出個似哭非笑的表情:“誰特麽天天有事沒事要罵你,吃飽了撐啊。”

“我要是不在乎你,連罵都懶得罵,揍你我還嫌我自己手疼呢。”

“你平時這麽聰明,關鍵時候能不能動動腦子?”

秦燼苦笑了一下。

“對不起。”他小聲道,“對你,我總是不知道怎麽辦,也不知道怎麽說。”

“做得不好,我都認,也都改。”

我心中五味雜陳。

我對他……又何嘗不是總無可奈何、毫無辦法。思慮太多,行差踏錯,笨拙到不像是平時的自己。

我最終還是留下來陪秦燼一晚,並答應他明天一早,我就給他去辦出院親自接他回家去。

盡管我們一道躺在一張還算寬敞的床上,但他粘我粘得實在太緊,那胳膊勒的,讓我簡直沒法呼吸了。

這還怎麽睡啊?!

我掙紮著反手拍了他兩下,也沒注意,動作稍微大了點。

秦燼求饒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哎,寶貝,痛。”

我生怕剛才拉拉扯扯間碰了他的傷腿,立馬僵住不動了,緊張地詢問道:“真的痛?”

秦燼又笑,聲音聽起來反而很高興,說:“沒有。”

我扶了扶額,血壓頓時急劇升高。

幹脆把他丟這兒自生自滅算了,什麽玩意兒,真不想管了。

他在黑暗中低低地說:“你別再走了。”

我默了一會兒,答道:“我沒說要走。”

回應是腰上環著我的手臂又更緊了緊。

唉,可我真的不敢動了。翻個身都得輕手輕腳。

在很熱也很窒息的感覺中睡到了天亮。

早上起來,正推開門要出去,就在此時,我突然聽到走廊外面“哐”的一聲,一種應該是人體與地板親密接觸後,仿佛膝蓋都能砸碎那種令人牙酸的悶響。

我下意識探頭往外望了望,看清楚外面的景象之後,整個人處於一種有點無語又有點興奮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