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無論這些年時光如何變遷, 他始終還是希望音音能做他真正的妻子。

或許這樣見不得光的感情確實有更多的刺激,但是他所求的並不只是這些。

他滿懷期待地看著鄭玉磬,小心翼翼地等待她的回答。

過了良久,鄭玉磬才側過身去斟了一杯茶細品, 展眉輕笑:“三郎, 你在這種時候同我說這種話, 可有些不莊重。”

她的名節大約早就壞了, 只不過是倚仗宮闈秘事即便有權貴知道,那等人見了蕭明稷的手段, 也不敢傳皇帝的不雅事,可是千百年後改朝換代,皇帝的威嚴權勢早已不復, 那麽史官大可秉筆直書。

後媚甚,上烝太後,與其私通有子。

時間的洪流推著人向前走,她站在政治與權力的中心卻一直無能為力,即便並非出於本心,有些事情也已經無法挽回。

她已經處在這樣的境地,蕭明稷因為她鬧了許多事情, 他殘暴不仁,治下嚴苛,又與自己的庶母有私, 她的名聲也未必就好到哪裏去, 妖後媚主, 倒是登對得很。

既然如此,不如就放開些,好好享受當下, 做一些自己真正想要去做的事情。

“音音,我們只要元柏一個孩子,以後便是你做了皇後,也不會有別的孩子威脅到元柏的地位。”

他聽鄭玉磬模棱兩可,似乎有了些松動的意思,連忙趁熱打鐵,但是即便是這種時候,他倒也不好完全斬斷了自己的退路,緩了緩道,“自然,哪怕是等咱們想要孩子的那一日,朕也不會改變聖旨,將皇位傳給別人。”

親生的骨肉有自然好,但沒有這樣兒女上的緣分也不必強求,他們這一支皇族血脈,似乎天然就有著詛咒,每一代的君主都因為與兄弟手足爭奪皇位而互相殘殺,無論是否出身東宮正統,都是一樣。

皇帝們越生越多,後輩為了將來不會將自己的位置便宜給侄子,也都是大肆殺伐,殺的也就越多。

生那麽多兒子有什麽用處,不過是白白浪費國家的米糧養了一堆外鬥外行,內鬥內行的廢物,在世上活二三十年,還要再額外養一堆王妃世子,最後為了體面,新君又得風風光光辦幾場葬禮,就為在爭權奪位之後遮羞,給自己博一個好名聲。

他對殺了自己的手足沒有半點愧意,只是覺得真的又礙事又花錢。

“郎君當真可以不要屬於我們的孩子?”

鄭玉磬心裏是最疼愛元柏的,她對於和自己的丈夫有幾個孩子並不抗拒,只是父親不同,她的心自然會更偏向已經存在自己身邊許多年、有血有肉的孩子,而不會對空中樓閣的未來之子有太多同情心。

她的眼睛直視著蕭明稷,“其實皇帝也不過剛剛禦極,或許將來還是會改變心意的,一輩子的事情,哪裏能說得準?”

蕭明稷跪坐在胡榻一側,接過她手中的茶盞,雖然心中緊張,但勉強還是在講笑話:“雖說郎君家裏還有個皇位擎等著人繼承,不過說實話倒也不算什麽,要是郎君不是皇帝,只怕到了重孫子那輩就沒有人記得朕的姓名了。”

他十幾歲的時候就當婚齡,但那個時候先帝還沒有心思顧及這些,也不願意太子早婚,耽擱學業,等到有了合適的太子妃人選,外加幾個兒子都已經成人,才想起來辦一次選秀,偏偏只剩下了他沒有成婚。

這些年無論是先帝以及他的嬪妃,還是那些跟隨他的臣子都勸皇帝應當為皇室傳宗接代,起碼有自己的血脈,將來一旦山陵崩,不至於像是皇帝墜樓那一回手足無措,全然沒個準備。

但他反倒不覺得有什麽,普通人家大約到了第四代第五代,假如祖上沒有太風光的人物,就不會再有人時常翻看族譜,將自己的曾祖父乃至於前幾輩的姓名事跡記得一清二楚。

也就是因為他是君主,所以直到將來蕭氏王朝覆滅的一刻,還是得有無數人記得他,因為要避諱天子的名,而後世以史為鑒,也不免會從史冊上知道他。

至於音音,無論她是尊貴的皇後還是普通民間婦人,女子的名字不能叫外人知道,大概到了孫子那一輩就不會有人知道她的名字了。

“我自然是想好了的,音音,”經歷生死之後,蕭明稷對這些事情倒也想得通透一些,他並不回避鄭玉磬的目光道:“我從來也不在意你能不能與我有一個孩子,唯一叫我略有傷懷的也不過是你不肯與我孕育共同血脈。”

他固然傷心,但也只是因為她不是出於怕疼或是旁的什麽原因不肯生,是因為那個孩子身上流淌著他的血脈而不肯。

說到底,她厭惡的是他,才會叫人如受剜心之痛。

“我已經知道音音是絕對不許我有旁的媵寵後妃,”他輕輕撫著鄭玉磬的額頭,替她撩去碎發,柔聲道:“如果我們有一個孩子,我必然會很愛他,那也是因為他是音音所生的緣故,萬一能輪得到我選,子嗣與你之間我自然選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