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瀕臨

席與風愣住了。

他本能地察覺到江若又要離開,去拉他的手。

拉到了,並且沒有被掙開,這讓席與風感到些許安心。

他說:“我只是想保護你。”

“不,你只是享受將我掌控。”江若反駁道,“你要我待在你身邊,毫無保留的,目光永遠追隨你。你那麽自負,以為我想要什麽,就自顧自地給我,哪怕單方面付出。”

“不用問我意見,甚至不需要說明理由……你說你退婚了,卻不告訴我為什麽退婚,我不敢想那是什麽意思,不敢猜測你說‘等我’又是什麽意思。你把我的照片設置為頭像,明知道我會亂想,會動搖,卻任由我去猜,連一個明確的答案都不給。”

“你連示弱,都像在投資,因為你很清楚,會得到遠高於投入的回報。因為你確認過,我還愛你,所以無論如何都會回到你身邊,對嗎?”

握著他手的那只手緊了緊,席與風卻生出一種無力感。

因為江若說的每一句,都像一把手術刀,精準將他的動機解構剖析。

不過還有更深層次的原因。

定了定神,席與風說:“我是真的想要你回來,想和你在一起。”

“可是我不敢想了。”江若吸了吸鼻子,將淚意壓回去,“我也真的很感謝、謝謝你救我,謝謝你對我好,你對我那麽好……可是我不想總是患得患失,我想要一段能夠互相敞開心扉,真正坦誠、平等的關系。

“我不想再嘗試去弄懂你,不想總是去猜你各種舉動背後的意義。你也很累吧?我不想看到你這麽辛苦。”

連續幾個“不想”,如同壓在洞外的石塊,層層疊疊將出口堵死。

眼看光線一點一點被收走,席與風卻束手無策,只能抓緊江若的手。

“我可以給你。”他說,“只要你想要,我都……”

“席與風。”江若久違地喊他的名字,“我知道自己想要什麽,可是你呢,你知道自己想要什麽嗎?你想要的是一個可以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玩物,還是一個能夠陪伴你、理解你,相濡以沫的伴侶?”

席與風再度怔然。

他用盡一切方法,不惜賭上身家前途,只為讓江若回來,卻從未思考過他希望江若以什麽樣的身份回到他身邊。

並非對外的身份,而是在他心裏,打算把江若安放在哪個位置。

從他迷茫的表情中,江若得到了答案。

雖是意料之中,但遺憾在所難免。

“作為金主,你很好,甚至可以說太好了,好到讓我忘記了本分……可是作為戀人,你不合格。”說到這裏,江若自嘲地笑了下,“也許是我不合格。這世上可以融洽相處的關系有千千萬萬種,興許只有我這麽麻煩,好處占盡,還妄想心靈相通。”

江若每說一句,席與風的心臟就下沉一寸,明明握在掌心,好像也快要抓不住。

“可是,”他徒勞地說,“你答應過,會給我時間。”

“那這次我來喊停。”江若說,“就當時間暫停,等到、等——”

關於何時能重啟,江若也說不清。因為無法想象,也沒有具體指標。

他甚至已經開始,做永遠等不到那一天的心理準備。

僵持一陣,江若垂眼,泄氣般地說:“等到什麽時候,我也不知道。”

“先暫停吧,拜托,我沒辦法在這裏待下去了。”

席與風看著面前的人,用他深褐色的瞳孔,用一種平靜之下暗藏洶湧的眼神。

他沒有一個借口用兩次的習慣,可“時間”已經是他最後的底牌。

如今最後的底牌也失效,真正的無能為力。

只知道如果再強行挽留,江若可能真的會恨他。

他可以被所有人恨,唯獨不能被江若恨。

只好慢慢地松了勁,放開那好不容易攥在手心的手。

“哢噠”一聲,車門打開,更沉重的空氣撲進來,無聲的壓迫。

江若擡手按了按胸口,試圖緩解撕裂般的痛感。

接著一腳跨出車外,然後整個人從車裏離開。

他沒有落淚,哪怕已經眼眶泛紅。

站在外面,江若手扶車門,看著座椅上被留下的手機,說:“以後不要再幫我。你不是救世主,我也不想再……抱有任何僥幸。”

和席與風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像在溺水。

可他不是他的浮木。

他是穿梭在天外的風,本就不該為任何人停駐。

過兩天,警方下發關於彭偉彬和宋詩韻犯罪行為的調查結果。

由於當場從彭偉彬身上搜出刀具、繩索、迷藥等作案工作,判定其有故意傷人動機,加之有肇事逃逸的前科,已移交檢察院立案起訴。

而宋詩韻與嫌疑人勾結,提供受害人的行蹤信息,屬於幫助傷人的共犯。但她主張自己受到脅迫,如今還在接受調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