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零六章 詢因出場。

局裏接到消息後,周局指示譚鳴九頂上,帶領二支的人到達陳家樹死亡地點——一座山上山莊中。

昨晚下了一整夜的暴雨,山上車道還行,行人道簡直不能看。當眾多警察一腳水一腳泥的到了現場之後,發現情況有點復雜。

人確實是死了,正躺在別墅的大床上,身上蓋著一塊白布,床邊放置著醫療儀器和點滴設備,屋外是陰的,屋內也是陰的,好像有片陰雲,人走到哪裏,就暗暗跟到哪裏。

接著,警方清點現場人員。

因為是遠離城市的山莊,山莊不小,裏頭人員也多,廚師、清潔工、花匠這些的,林林總總都有十幾個人。

除了這些工作人員以外,還有更值得注意的幾個:

“誤會?”譚鳴九對著面前的醫生重復一遍。

看見這個醫生的第一瞬間,譚鳴九就禁不住暗暗感慨:

好個小白臉!

只見站在面前的醫生,四十來歲,相較多數人到中年既身材走樣的男人,他算是儀表堂堂,一頭黑發三七分,豐茂油量,身材勻稱,雖然被寬松的白大褂遮去了不少,但從舉手投足間露出的手腕小臂來看,這位醫生乃是健身房的常客。

最重要的是,他有一張非常白皙儒雅,很討女人歡心的臉。光從臉上看,他像書齋學者多過像醫生。

“對,誤會。”醫生說。他剛才已經將自己的醫療執照拿出來給警方過目了。醫療執照上,他姓鄭,叫鄭學望,他指了指交給胡芫的關於陳家樹的厚厚病歷,說,“患者自換腎之後情況就不好,一直反復出現急性排異反應。急性排異反應是很危險的,現在這種情況,雖然大家都不想,但其實不那麽讓人意外。”

譚鳴九聽懂了:“你的意思是,他是自然死亡。”

“準確的說,是因病死亡。”

“情況這麽嚴重,為什麽不住院?”

“住院不能解決所有問題……”

譚鳴九懷疑的目光刺向鄭學望。

中年醫生情不自禁地回避了譚鳴九銳利的目光,盯著床頭邊的儀器說:“生命的定義是能動能呼吸,從這方面來講,就算腦死亡,身體也依然活著;但生活的定義不止如此。我覺得患者的思路很清晰,他希望活著,但更希望有質量的活著。所以他才購買這些設備,把山莊改造成療養山莊……以此獲得更舒適和更尊嚴的生活。”

全他媽瞎扯淡。

生活的前提是生存。有錢有勢的青壯年,就因為所謂的生活質量有病不治在療養地等死?

“但再怎麽樣,醫院的醫療資源總比這裏多吧。”

“那是當然的。”

“死者既然有急性排異反應這種危機的情況,你就沒有勸過死者住院觀察?”

“陳先生是個很有自己主意的人。”鄭學望委婉回答,“醫生只能在專業知識上發揮些許能力,並不能幹涉患者的個人意志。”

背後傳來一陣塑膠手套的摘去聲。

譚鳴九回頭看去,胡芫已經粗略檢查完屍體,在摘手套了。

“怎麽樣?”他問。

“沒有體表傷,從外表看沒有毒殺的痕跡。病歷档案中數據的記錄很詳細,從患者死前儀器記錄內容和護士口述情況上看,和急性排異反應吻合。”

胡芫指著本子上“尿量減少、尿蛋白高、血肌酐飆升”等記錄說。

“真沒問題?”譚鳴九呢喃似問了一句。

“表面上看沒問題。”胡芫將方才回答復述,“想要知道更詳細的情況,我建議屍檢。”

“不能屍檢!”

不等譚鳴九說話,房間裏就響起拒絕的女音。

順著聲音看過去,譚鳴九看見坐在陳家樹屍體旁的年長女人。

她是陳家樹的母親,姓孫。山莊裏的人都稱呼她孫太太。

她大概六七十歲了吧,陳家樹今年四十八歲,他的母親,怎麽也不可能年輕到哪裏去。

女人的花容月貌難免隨著時間而凋零,但相應的,氣質又在歲月之中,如同被打磨的寶石一般,漸放光彩。

“我兒子身前受病痛折磨,年紀輕輕就去了,已經很不幸了……”孫太太頓了片刻,語氣裏藏著和外表不相稱的堅決,“我不會再讓他死後還要挨刀,還要被陌生人撥弄來去!”

孫太太說話之前,醫生是譚鳴九的第一嫌疑人。

孫太太說話之後,孫太太也在譚鳴九心裏打了個問號。

一般情況下,警方覺得死亡有嫌疑想要解剖屍體,很少有家屬會拒絕,一旦家屬拒絕,警方就不得不懷疑這中間是否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不過……不會吧,母親殺了兒子,殺了家中的頂梁柱,圖什麽?

譚鳴九暗暗想著,目光在房間裏轉了一圈,停留在陳家樹臉上。

那張窗外的日光也照不亮,兀自陰森森的臉……

他又看了眼胡芫,胡芫沖他微微搖頭,也就是說,病情是真的,急性排異死亡是很有可能的……想要進一步確定死亡原因,需要屍檢。家屬不讓屍檢,警方可以強行屍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