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五章 年少之際面朝生,年長之後走向死。(第2/3頁)

也忘了是誰說出這個提議的。

總之他們效仿“故事說不好聽就要被吃掉”的原始人典故,誰說了個不好聽的故事,誰就要開始表演才藝。

相較說故事,顯然更多人的才藝還是在表演才藝上。

紀詢記得自己聽了幾首歌,看了一些熱鬧的魔術,至於他們說了什麽故事,已經忘了,非要記也能記起來,只是沒有必要。

後來輪到他開始講故事。

他講了一個……罪犯第一視角的犯罪故事。

當時的聽眾裏,同車的人都知道他是警察,發生雪崩時為了維持秩序,他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他們有些詫異,恐怕以為他會講警察抓捕罪犯的故事。但現實裏,他實習辦的案子多半摧枯拉朽,有什麽曲折離奇可講?還是天馬行空的推理小說更有趣些。

那大約是他第一次編故事,即興發揮,倒也靠懸念讓在場聽眾聽得津津有味。

最後的反轉也讓大家直呼過癮。

而後人群裏有個人開口,猜中了那個故事他藏著的第二層反轉,又做了一番深得他心的誇獎,最後含蓄的建議前文第一人稱的心理活動可以描述的更細膩些。

他們相談甚歡。自己仿佛同他又說了什麽話,可惜那些隨口打趣的話就和所有已經想不起來的小故事一樣,落在那座雪山上。

但他依然記得自己在交談中看清的對方的睫和眼。

雪白的睫,淺淡的眼。

言行說話間,是雪中精靈,不言不動時,是山中神像。

喻慈生。

他記起來了自己和喻慈生的第一次見面,但喻慈生似乎沒有記起來。

……對方真的沒記起來嗎?

紀詢想起他曾去過的書房裏自己成排的帶簽名的書。

他一直都對自己的直覺有著超常的自信,雪山的追憶在聊天時特意帶出來,不是味道,畢竟不是人人和自己一樣,有著那麽好用的記憶,但這個,倒是可以聊一聊。

“染因帶我去過喻先生的家裏,我在喻先生家裏看見了我寫的書,再加上他告訴我喻先生喜歡做慈善,我的書籍的後援會中,又正好有個‘刑一善慈善基金’組織……冒昧猜測,這個基金組織是喻先生投資成立的?”

喻慈生靜靜聽完:“紀先生愛猜謎?”

紀詢:“想來像喻先生喜歡做慈善一樣喜歡。”

喻慈生忽地一笑。

這一回,他的笑容變得真切了,像是雪有了溫度,霎時變得可親可愛了。

他沖紀詢頷首:

“你猜謎很厲害,寫書也很好。刑一善的口頭禪是日行一善,這很好,我很喜歡。世界那麽大,很多事靠緣分。我有緣看到那麽喜歡的故事,就想為喜歡的故事做點喜歡的事。”

“唔。”紀詢。

說驚訝,有點驚訝,說不驚訝,也確實不怎麽驚訝。

“等等。”霍染因聽到這裏,眉頭蹙了蹙,問喻慈生,“你不止喜歡他的書,還給他的成立了基金會?”

“沒錯。”喻慈生。

“聽上去有點怪。”霍染因評價。

“我的行為不怪,你的心眼有點小。”喻慈生,“或者以後基金會運作作者去他市簽售的時候,我讓他們記得預訂雙人旅程的票?”

“那麽琴大附中也是你特意圈定的嗎?”霍染因。

“正好它在選擇名單中,想起來它曾經是你的學校,就選擇它了。”喻慈生說。

三人的交談並沒能持續太長的時間。

很快,霍家墓園到了。

這是霍染因頭次來。

鐵色的大門是陌生的,高高的院墻是陌生的,連院墻之後,如傘如蓋,如士兵列隊的松柏也是陌生的。

將閉合的鐵門敲開,對著神色詫異的工作人員說明了身份後,霍染因才得以帶著紀詢和喻慈生進入其中。

進了裏頭,沿著石板路,一路來到墓碑佇立的地方。

只剩最後一截路的時候,紀詢和喻慈生不約而同的放緩腳步,讓霍染因獨自上前。

人是群居動物,可也需要獨立空間。

先前從未來見過家人墓碑的霍染因,恐怕也正需要這幾分鐘的孤獨。

年少之際面朝生,年長之後走向死,中間的路,曲曲折折,艱難攀援,最終,都是灰色墓碑上鮮紅的幾個字。

霍染因的手,捏著早上得到的鑒定報告。

人死化灰,不存靈魂,不存意識。

世間的事與逝去的人再沒有關系。

但有時候,這種時候,就算意志再堅定的人也不免迷信的想:如果死去的人依然在地下睜著眼望著人間,那麽該怎麽辦呢?

當真相是醜陋的,幸福是真切的。

該用醜陋的真相戳破真切的幸福嗎?

前方的霍染因對著墓碑沉默,遠離霍染因的後邊,喻慈生和紀詢站在一處。

喻慈生忽然開口:“我今天看霍染因,他的行動一直不太方便,是受傷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