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解謎。

“……他的腦袋被我埋在懸崖附近。”安心荷坐在椅子上,雙手被拘束,明亮的光照在她臉上,她臉上的陰影不見了,但生活留下的皺紋,操勞之後的風霜,一道道都清晰可見,“具體位置是蕾蕾的墓碑所在地再上走往前大約二十分鐘,那裏有一顆很顯眼的歪脖子樹,除了樹根之外,整個樹身都探出懸崖。”

“19號,我在老鄉飯店附近爛尾樓的停車場裏用針管給唐景龍注射藥物,將唐景龍弄暈,隨後把唐景龍裝在後備箱中帶回村裏。”

“你一個女人怎麽有力量將唐景龍捆好放入後備箱?”

質問的是預審人員。

“其他人幫了我。”安心荷說,“有好幾個女人和我一起出了飯店。”

“等到晚上夜深人靜,我從後備箱裏把唐景龍拖出來,把他捆在推車上,將他運上山。我帶他到了歪脖子樹處,撕開他嘴巴的膠帶,問他為什麽要殺了我女兒,他先是否認,後來又痛哭流涕地承認自己殺人,他向我認錯,跪下來求我不要殺他,說能給我很多錢……”

*

供出這些話時,安心荷已經置身寧市警局。不止是她,其余婦女包括村中眾多男性,也一同被帶往警局中分開詢問,以防彼此串供。

忙忙碌碌,居然才到半夜兩點。

天還是黑的,如一個巨大的漆黑的罩子,將山村罩在裏邊。

寧市的詢問要人負責,奚家村這裏也需要人負責,霍染因沒有隨同事一起回到寧市,而是留在奚家村主持工作。

夜裏山路不好走,搜查陷阱的事情就留到天亮再做;但安心荷已經將她棄屍的地址說得分明,因此那一塊地方先安排了譚鳴九帶人過去看看;至於文漾漾,她則帶著另一部分人,在村子裏每家每戶,挨個搜查。

短短時間,文漾漾陸陸續續在各家房子的地下室裏發現年代久遠,已經銹蝕的鐐銬、繩索、鞭子一類簡陋刑具。它們大都被隨意堆放在雜物堆裏,有些還能看到陳舊的血跡。

她在證物清點完畢後,沉默了好一會兒,提著個血液檢測燈沖進奚正平家裏,目標明確的照上床頭,毫不意外,滿是血跡,大片大片濺落的血跡。

有人在這裏一次又一次地殘酷毆打受害者,使血液幾乎濺滿了這塊床頭板的每一處。

這不是孤例,一如每家每戶都有地下室與刑具,他們家裏的遺留血跡也大同小異,整個村子只有一戶例外——程正。

他的房子是唯一沒發現這些令人作嘔的痕跡的地方。

紀詢在此流連。哪怕警察已經確定過這裏沒有多余的東西,先後離開,他還是兀自停留,觀察審視。

“你在找什麽?”霍染因等在旁邊,看了眼表,“你剛才跟著我,我還以為你是不願坐警車,想讓我送你回家。”

“猜的很對,你得送我。”紀詢豎了耳朵,分秒沒錯過自己的福利。

霍染因一時默然,揉了揉眉心:“沒事我先走了,我還有工作,我的車待會兒讓別的隊員開,你跟他們回去。”

“走去搜屍體?搜屍體這種工作倒不必繁忙,牽條狗去搞不好比人更好點。”紀詢漫不經心,“至少它們嗅覺靈敏,不至於弄錯屍體。”

“你至今沒有被人打死,真是個奇跡。”霍染因不無諷刺。

“別誤會,我不是在嘲諷警察是水貨。”紀詢笑道,“我是在說這種簡單的工作勞動不到您,您還是陪我在這裏再找找吧。”

“案子到現在還有什麽不清晰的地方嗎?”霍染因說。

“嗯——多少有點吧。”紀詢回答。

“哪裏?”

“不知道,等我找到了就知道了。”

“那就來復盤一下。”霍染因淡淡說,“來山村之前,我找到了陸平。我原本確定陸平是兇手,但是安心荷站了出來,這整個案件——奚蕾案與唐景龍案——確實在此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先從奚蕾案開始說起來。這個案子並不復雜,對奚蕾人際關系進行排查之後,作案動機最充足、行事態度最為詭異的人就是唐景龍,案子中唯一的難點是,唐景龍沒有作案時間,意味著哪怕是唐景龍殺人,他也是雇兇殺人——後來我圈定這個被雇者為陸平。

“陸平身上也有充足的證據證明他就是殺害奚蕾的實際動手者:他對奚蕾的暗戀解釋了他在殺人後整理頭發,他木匠的身份解釋了葉片上殘留的尼龍纖維,他和唐景龍的關系更解釋了他殺人的動機。”

“我認同。”紀詢說,“這確實沒什麽值得疑惑的地方。”

“但警方在這裏漏了一個小細節,或者說,在上邊這麽多證據的情況下,這個小細節已經淪為一件雖然有些奇怪,但不再重要的事情了。”霍染因繼續說,“這個細節是……奚蕾死亡的現場,除了曾鵬與奚蕾自己的DNA外,只檢測到大量唐景龍的DNA,並未曾發現陸平的DN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