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人活著還是要多動腦子。……

傍晚,安如素來找岑鯨。

她進門發現桌上擺著一碗藥,問:“不是說沒受傷嗎?怎麽還喝上藥了。”

岑鯨給安如素沏上茶,水入杯中的聲響伴著她的聲音:“烏婆婆送來的,她怕我白天受了驚嚇,晚上睡不好,就特地去醫舍拿了藥。”

“不是受傷就行。”安如素在桌邊坐下,擡頭對上岑鯨的視線,兩兩相望,頓了幾息才反應過來:“哦,我是來跟你說下午那事兒的,葉監苑叫馬倌去看了,說是不知道哪裏來的野蜂,把馬的眼睛給蟄了,這才導致馬兒突然發狂。”

岑鯨“唔”了一聲,算是接受了這個解釋。

安如素還說:“當時騎在馬上的學生叫衛子衡,他托我跟你道個歉,還說過陣子旬休,會跟他父母一塊到白家登門致歉。”

衛子衡?

岑鯨隱約覺得自己聽過這名字,仔細想了想,終於想起——

岑吞舟有個堂妹,她的丈夫姓衛,她的兒子就叫衛子衡。

為了避免是重名導致的誤會,岑鯨還確認了一下:“她母親可是梧棲岑家出來的?”

安如素意外:“你知道?”

岑鯨扯了扯嘴角:“聽說過。”

既然跟岑家扯上關系,那下午的事就很難說是意外了。

岑家是老牌世家,表面樹大根深,實際早在岑吞舟那會兒,就已經積重難返,瀕臨頹敗。

偏偏岑家人還一代不如一代,許多年前為了討好太子,把岑吞舟從族譜上除名也就罷了,這麽些年過去也不見長進,居然還從家中搜羅與岑吞舟相似的族人,試圖通過那一張張皮囊,親近掌權的長公主與燕蘭庭。

這種荒唐事,放現代寫成書都會讓人覺得愚蠢,偏偏那些只會啃老本的士族就是如此,腦子和想法一個比一個奇葩。

會把主意打到她頭上,岑鯨一點都不意外。

為了避免可能出現的麻煩,岑鯨對安如素說:“上門道歉就別了吧,我不想讓我舅舅舅母知道這事,免得他們為我擔心。”

安如素:“行,那明天我替你去跟衛子衡說一聲。”

兩人說著話,白秋姝從外頭進來,手裏提著一個食盒,裏頭裝著她從食堂捎回來做宵夜的糕點。

看安如素在,白秋姝很是大方地從食盒裏拿了一碟荷花酥出來,邀她一塊品嘗。

安如素剛吃了晚飯才來,並不覺得餓,但看荷花酥花瓣層疊薄脆,花心是軟糯的鹹蛋黃,還散發著香甜的熱氣,沒忍住拿了一塊來吃。

最後安如素吃了兩塊荷花酥才走,回去路上還想著自己明天也到食堂去要一份。

結果食堂的人告訴她食堂菜譜上壓根沒有荷花酥,白秋姝每天拿回宿舍的糕點,都是食堂管事額外準備的,這卻是後話了。

當晚岑鯨喝了烏婆婆的安神湯睡下。

不知道是烏婆婆送來的藥沒效果,還是因為這一天聽了不少有關岑奕的消息,回憶起了有關他的陳年舊事,岑鯨入睡後做了個夢。

夢境向來不講邏輯,各種亂七八糟的畫面輪著番兒的在她腦海裏上映。

一下是七八歲大的岑奕在書院和人打架,連累她被書院先生叫去訓話,一下是十三歲的岑奕第一次隨軍出征,出發前向她承諾自己一定會平安回來,結果不僅被她錘了腦袋,還被她警告不許亂立旗子。

捂著腦袋的桀驁少年迷茫極了,滿臉寫著:什麽叫立旗子?還有他都要去打仗了,兄長怎麽也不擔心他,反而還打他?

之後場景切換飛快,不變的是,這些場景裏的主人公都是岑奕。

有被她壓著練字一臉憋屈的岑奕,有在圍場奪得魁首被先帝嘉獎的岑奕,還有戰勝歸來,打馬入城意氣風發的岑奕……

夢境最後,出現在岑鯨面前的,是一身狼狽,猶如困獸的岑奕。

“沈家那群人說的,是真的嗎?”岑奕聲音嘶啞地問她。

她沒說話。

在旁人看來,她或許只是垂著眼靜默不語,只有岑鯨知道,當時的岑吞舟,全身都麻了。

她沒法說話,她怕自己開口,會泄露真實的情緒。

那場面不是她想要的,所以她給了自己一點時間來調整。

岑吞舟調節情緒的同時,岑奕的情緒卻崩了。

他逼岑吞舟回答他,直言無論岑吞舟說什麽,哪怕她說沈家人在騙他,說沈家人才是他的殺父仇人。

甚至不用給出證據,他都願意相信。

然而岑吞舟擡眸,冷冷淡淡的聲音,卻比漠北夾沙裹石的風還要刮的人臉頰疼:“阿奕,不要自欺欺人。”

岑奕那一刻的表情……岑鯨不記得了。

哪怕在夢裏她也看不清岑奕這會兒的臉,就好像身體開啟了防禦機制,本能地讓她忘了岑奕當時的表情。

可即便如此,她還是覺得痛。

頭在痛,喉嚨在痛,胸口在痛,渾身都在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