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處置

氣氛一下子冷到了極點,柔嘉如芒在背,不由得埋的更低。

滿頭青絲隨著她一低頭盡數垂落在兩側,顯得那本就不豐腴的肩脊更加單薄,仿佛被積雪壓彎了的枝條一樣,柔韌纖細,令人生起憐惜之意。

可蕭凜看著她低眉時露出的一截白膩脖頸,卻忽然頭疼欲裂,仿佛有什麽東西叫囂著要沖出來一樣。

他按了按眉心,臉色半掩在影影綽綽的明黃帳子後,更多了幾分晦暗不明。

形勢焦灼正之際,從東面的小徑上卻突然傳來了一陣嘈雜的聲音。

“手腳麻利點!趕在宮門下鑰前送到慎刑司去。”何寶善罵罵咧咧地領著一群人擡著東西走過來。

天色已經暗下來了,月光暗淡,禦花園裏花木影影綽綽,婆娑不明,何寶善著急趕路,並未發現竹林後的皇帝。

待拐了彎,眼一尖瞧見了那明黃的車駕,他愣了片刻,才曲了膝躬身一拜,熱氣哈在這夜裏見了白:“奴才何寶善參加陛下。”

突然被打斷,蕭凜的視線從那纖細的身形上移開,轉向他身後的一群人,微微蹙了眉:“你在做什麽?”

何寶善垂著頭稟告道:“回稟陛下,奴才找到那日闖入太極殿的那個女子了,正將人押送回慎刑司。”

此話一出,忍冬驚愕地擡起了頭,連柔嘉也微微側了身。

一時間,在場的眾人各懷心思,氣氛變得有些古怪。

蕭凜把玩著手中的玉,聲音倒是十分平靜:“是誰?”

何寶善不明所以,悄悄環視了一圈,這才意識到竹林邊氣氛的不尋常。遠遠地瞧見柔嘉公主跪在那梅林邊,他心裏更是如擂鼓一般。

可既已開了口,斷沒有把話往回說的道理,他只得硬著頭皮答道:“那女子是禦花園的一個仕女,仗著有幾分姿色便兵行險著,事情敗露後心生恐懼,寫下了血書投了井。”

他說著指了指身後押著的那東西,眾人才從那席子裏隱隱看出個人形來。

“宮女?怎麽會是宮女?”

蕭凜沒開口,忍冬倒是忍不住失聲念了兩句,語氣裏頗有幾分難以置信。

柔嘉看著那蒙的嚴嚴實實的白布,突然也有些不明白狀況。

蕭凜倒是冷靜,放下了玉,開口問了一句:“血書呢?”

何寶善忙不叠將那血書遞上去:“這是從那宮女的枕頭底下找到的。”

鮮紅的字跡刺的人眼疼,蕭凜抿著唇,臉色一點點沉下來:“什麽時候的事?”

“人是今早不見的,聽同住的宮女說本以為她是躲懶去了,可直到當值的點兒仍看不見人影,她們才覺得不對,四下裏找了一番,沒找到人,反倒從枕頭底下翻出這麽個血書來,便火急火燎地報給了慎刑司。奴才一聽說便立即領著人四處搜查,趕巧兒碰上一個小太監路過,說是看見西北角的枯井有一只紅色的繡鞋,這才找到了地方,將人撈了起來。”何寶善口才好,一樁命案被他說得格外曲折。

蕭凜的視線移過去,只見那席子底下還濕淋淋地滴著水。

何寶善解釋道:“這宮女大約是卯時投的井,在井裏泡了一天,撈上來時已經極其腫脹了,沒辦法只能用席子草草卷了。”

隱約聞到了些許腐壞的味道,張德勝掩了掩鼻子:“擡遠些,莫汙了聖聽。”

何寶善忙叫人往後去了一些,竹擔子一挪開,底下的一灘水漬愈發顯眼,眾人都不由得一悚。

如果何寶善說的是真的,那先前忍冬的指認顯然是假的。

“不可能,不可能……”忍冬自然也明白了過來,遠遠地看著那灘水漬,臉色煞白,“奴婢真的聞到燒東西的味道了,怎麽會不是呢?”

但何寶善那裏人證物證俱全,她只有三言兩語的猜疑,又如何能反駁。

再一擡頭,只見眾人的視線皆移到了她身上,忍冬這才徹底害怕起來。

蕭凜微微皺了眉,張德勝以為他有不悅,立馬繃著臉上前質問了一句:“大膽奴婢,你方才所說可有虛言?若敢有一絲欺瞞,小心治你個欺君之罪。”

“奴婢,奴婢……”忍冬被這麽一嚇,嘴唇顫抖,囁嚅著說不出話來,最後不堪重負還是說了實話,“求陛下恕罪,奴婢的確是偷了東西,一時鬼迷心竅了才告到了您面前,是奴婢豬油蒙了心了!但奴婢所言也不全是空穴來風,那晚的事的確是奴婢親眼所見,奴婢也不知道怎麽會這樣……”

她邊說邊哭,哭的格外淒慘,這回倒顯出幾分真切來。

“好了。”蕭凜低斥了一聲,大約是有些心煩。

忍冬被這麽一斥,立馬便憋回了眼淚,眾人亦是繃緊了神經。

一時間禦花園裏安靜地有些過分,只有老樹上的幾只寒鴉還在不知好歹地叫喚,一聲一聲,古怪嘶啞,聽的人心裏愈發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