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第2/2頁)

這位肯定就是百琴堂主人了。

蘇軾奇道:“不是還有一輪嗎?”

“不用了。”百琴堂主人搖著頭說道,“就算再來十輪,你應當也沒問題。”

蘇軾謙道:“我接觸的曲譜比較多,總有能對上的。”

這是大實話。

基本常見的詞牌蘇軾都能彈上一段,諸多名曲更是爛熟於心。

主要是他們讀書人就那麽點愛好,平時聚在一起大多是聊聊詩文聽聽曲,可不就是比現代人接觸的曲譜多得多嗎?

百琴堂主人搖著頭說道:“這一關根本不可能難倒你。”

古琴有三種音色,泛音、散音、按音,分別象征著天、地、人,她第一輪偏向於表現“天”,第二輪偏重於表現“地”,蘇軾不僅輕輕松松聽出她曲中之意,還直接來了個破而後立,“天”和“地”經他那麽一彈仿佛瞬間開闊了。

技巧好的人好找,有這種胸襟、這種氣概的人不好找。

蘇軾也不是非要把三輪都比完不可,他好奇地詢問:“那第二關是什麽?”

百琴堂主人笑道:“第二關是‘八仙過海’。”

這卻是個蘇軾不知道的典故。

蘇軾看向吳普,讓吳普給解釋解釋。

後世那“八仙過海”的傳說故事主要成形於元明時期,蘇軾這個北宋土著不知道很正常。

吳普給他簡明扼要地給他講解了一番,說這一關就是讓他們“各顯神通”的意思,直白點說就是“想彈什麽就彈什麽”“展示一下你借琴去做啥”。

這是一道主觀題,發揮空間很大,但想拿高分不容易,因為你不知道自己的腦回路和閱卷官的腦回路一不一樣。

蘇軾卻一點都不緊張,他的關注點甚至歪得挺厲害:“曹國舅竟是‘八仙’之一,那我豈不是也算是見過神仙的人了?”

原來按照後世的說法,八仙之中的最後一位竟是曹皇後之弟曹佾。

蘇軾還真見過這位吊車尾“八仙”。

吳普無奈地把話題拉回來:“你準備彈什麽?”

蘇軾說道:“我覺得這琴就挺好的,也不一定要借那奔雷。不如我就用這琴彈唱一曲《水調歌頭》好了。”

吳普知道蘇軾性情灑脫,做事從來只憑喜好,既然他都說想用這把琴彈了,吳普自然不會逼著他挑戰到底。

吳普表示無條件支持他的決定:“那好,你彈吧,我一會直接錄下來給我媽就成了。”

兩人商量好了,吳普就將蘇軾的意思轉述給百琴堂主人。

百琴堂主人一怔。

吳普想到自己還是托關系才約到這次奔雷挑戰。

現在他們都勞動她老人家出面了,居然想半途而廢,著實不太好意思。

吳普語氣裏多了幾分歉意:“我這朋友他脾氣就是這樣,想一出是一出,他弟弟為此不知傷了多少腦筋。”

蘇軾和弟弟蘇轍感情很好,蘇軾每到一地都會給蘇轍書信往來,時不時還寫首詩或者寫首詞。

兄弟倆即使分隔兩地,也時常隔空唱和。

所以蘇轍是很忙的,一邊要勤勤懇懇做官幹活,一邊要想方設法撈哥哥。

有時從新黨手裏撈,有時從舊黨手裏撈。

有時忙昏了頭,還要被蘇軾寫信花上百字描述他新發現的美食並表示“這東西你肯定吃不到吧”。

比如他吃羊蠍子時就寫信和蘇轍說這種吃法賊好吃,就是家裏的狗很不高興。

因為連骨縫裏的肉都被他剔得幹幹凈凈,一點都沒給他們留。

蘇轍收到信那是又心疼又無奈,都不知道自己是該笑還是該哭。

吳普覺得每一只熱愛撒歡的二哈背後,都有個無可奈何的牽繩人。

真是辛苦蘇轍了!

百琴堂主人卻不覺得蘇軾的想法有什麽不妥。她笑著說道:“不要緊,既然是以琴會友,自然是這位小友覺得夠了就夠了。”

兩人交流完畢,吳普就讓無人機找準拍攝角度,對蘇軾比了個“可以開始了”的手勢。

比起剛才的正襟危坐,蘇軾這會兒已經和他面前的琴混熟了,整個人看起來悠然自在。

他十分隨意地起了調,一首古意盎然、早已沒人會彈的《水調歌頭》就開始了。

那是三年前的中秋,他還在密州當太守,底下的人都很給他面子,陪著他痛痛快快喝到酩酊大醉。

酒到酣處,他忽然想起了幾年沒見的弟弟,於是叫人取來筆墨,大筆一揮,一氣呵成地寫出了這首《水調歌頭》。

他們兄弟兩人雖然聚少離多,但也都算長壽。

他活到了六十多歲,弟弟更是活到七十多歲。

有些事他自己做不了,弟弟也幫他去實現了。

所以他沒什麽不滿意的。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

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