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第3/4頁)

且加附言,若家戶停塌度牒者重,則以令銷毀,不許倒賣。

這一政令,直接讓度牒市價在景祐十八年年末暴跌。

百姓想要出家為僧,必須擁有度牒,正式在祠部記名方可。若只想用空名度牒避稅,也需要度牒。因唐以來僧者眾多,富戶紛紛以度牒避稅,趙宋便出了度牒官賣政策。

其本意是限制百姓出家為僧,並增加財政收入,但多年以來,民間倒買倒賣情形泛濫,屢禁不止,富戶爭相囤積炒賣,把其當成斂財工具,坊間價格直接影響官賣,因此朝廷才出此政策。

歸其根本,這份錢朝廷想自己賺。

度牒一貫由祠部售賣,定價穩定,景祐年間價格為一百三十貫,特殊年由不算,這個價格是很穩定的。

當然,這個價格只限於景祐十九年以前,沈如意記得,到了景祐十九年末,官賣價格便升至三百貫,從此再未降落。

因度牒坊間價格起伏波動很大,低價年份朝廷官賣便受限制,因此才出此政策,是為穩定度牒價格。

然而此政令一出,手中積壓多年的富戶便有些著急,紛紛出手賤賣,坊間度牒價格立即崩塌,從一百一十貫每張暴跌至八十貫,沒過幾日,就有囤積大量度牒者以二十千賤賣。

不過坊間炒賣度牒者本就高買高賣,大抵已經賺得本滿缽滿,如此低價清出,倒也並未引起尋常百姓動蕩。

度牒對於尋常百姓來說,本身就不是必須。

朝廷大抵也未想到,本意是穩定度牒價格,可政令卻引起了劇烈的市場震蕩,所以過了十一月,這條新政到底沒有實行,直接宣榜作廢。

因此,坊市間度牒價格再度回轉,從二十貫升至一百二十貫,依舊比往年的價格要低。

但這一買一賣,中間差價便有一百貫。

沈如意之所以會知道這個,是她曾經跟隨師父遊歷,偶遇一瀟灑書生,他道當時只看價低便買入兩張,卻沒想到反手便賺了兩百貫,生活一下子便富裕起來。

在汴京,普通百姓一日收入在二百至三百文皆有,大抵營生好一些的鋪席,一日能賺大幾百文。

若以每日三百文來算,一月便是九貫錢,除去一家老小吃喝,一月大抵能攢下二三貫錢。

如此辛苦一整年,不過能攢下三四十貫錢,而度牒這一到手,便能賺尋常家口三四載營生,可謂暴利。

對於沈憐雪這樣為生計掙紮的普通百姓來說,平日生活根本不關注度牒價格,她們甚至不關心度牒這種東西,若一定要說有什麽關聯,便是每月五次萬姓交易時,看著大相國寺生活富裕的僧人們羨慕幾句罷了。

母親都不關心,沈如意小小一個孩童,更不可能知道這些。

若非有後來遊歷經歷,又有師父細心教導,她便是知道也不會如此清楚。

但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炒賣是另一回事。

前後不過兩月,翻手就是一百貫錢,任誰都要坐不住。

沈如意現在也是這般,她心裏頭翻江倒海,一邊盤算如何同母親說這件事,一邊又想那二十貫錢從何處來。

眼看月底將至,冬日眨眼便來,她們便是一日能賣二百煎餅,刨除房租生計,一日能攢下六百文,也要一個月才能攢出來。

一個月後,政令廢止,度牒價格已經回升至一百二十文。

什麽都來不及了。

沈如意坐在那出神,左盤算右盤算,思來想去沒個主意。

就在這時,沈憐雪溫柔嗓音響起:“團團,今日賣完了,咱們回了。”

沈如意這才擡起頭,發現頭頂已經金烏燦燦,沈憐雪把最後剩的面糊攤了張煎餅,正捧著吃。

她自己總是吃得簡單,這幾日早晨都是吃剩下的煎餅對付,總不肯好好用飯。

沈如意深吸口氣,站起身跟著母親一起收拾推車,心裏暗下決定:這度牒一定要買賣成。

只要能賺到這一百貫,母親便不會有那麽大壓力,也不會時時擔憂她的未來。

母女兩個還了車,背著剩下的醬料回了家,先是把沾染了煎餅味道的衣裳換了,上了床榻便立即睡著。

待再醒來時,已是下午。

沈憐雪這幾日也很累,每每早晨四更便起,要一直忙到午時,下午還要裁紙做醬料,晚上天氣冷下來又要調面糊。

雖然很累,但她心情卻是極好的。

昨日一日便賺了四百多文,今日翻倍,總有八百文,這麽多錢,已經是她原來想都不敢想的了。

待到午睡醒來,母女兩個也懶得動,沈如意心疼母親,便說自己想吃酸餡,沈憐雪邊用吊腳籃子買了四個,同女兒分吃之後,用小鍋子給她煮荔枝膏水。

荔枝膏是現成的,裏面加了烏梅、桂皮、醬汁和丁香,加水熬煮之後,會有一種很濃重的香料味,荔枝的味道倒是不算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