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七十章](第4/4頁)

“這……”沈知言徹底沒了法子,更直白的話根本滾不到舌尖,開不了口,一擡眼撞上對方滿眼笑意,跟著無奈笑了,“青遙,別捉弄我了。”

他一向內斂守禮,這般剖白心意已屬難得,青遙心滿意足,便放過他了,只是嘴上不饒人:“你看你,哪裏還像外人眼裏的沈二公子,傻兮兮的。”

沈知言只是笑,然而見青遙轉過身,往外走去,窗外的殘陽已盡,天色跟著暗了,對方的身影即將沒入夜色之中。

他的心驟然收緊,一股難以名狀的慌張湧上,他急忙追去,一把抓住了對方的手。

“不要走!”

對方的手冰涼,像是被風吹久了,微微一動,終是沒有抽走。

沈知言心亂如麻,沒由來的悲傷幾乎滅頂,他掀起眼簾,青遙表情復雜地盯著他。

沈知言朝他笑了笑,又實在壓抑不住滿腔酸澀,一把將他緊緊抱住了,思緒混亂,卻脫口而出:“我愛你。”

“……”青遙一動不動,任由他抱,開口時聲音虛幻,“記得我們初見,還有在青山派的日子嗎?”

隨著話音,一幕幕畫面不由自主地浮現於腦海,清晰如昨:

初遇時他於昏暗山洞中睜開眼,那人靠坐在洞口,半身浸了橘黃余暉;山路上石階漫長,他負傷走得艱難,又不肯讓人背著,那人只好扶著他慢慢地走,問起名字身份全不記得,讓他隨便稱呼,他擡頭望見青山層疊,雲霧遙遙,說我便叫你青遙,那人忽地一笑,說這像個姑娘名字,而他對著那帶笑的側臉,心頭悸動;還有在青山派相處的日夜點滴,以及他最逾矩時,見那人滿臂傷痕,心疼難忍,落在了鬢邊的吻。

青遙冰冷的手按在他的額心,聲音幽如鬼魅:“忘了吧。”

一瞬間他聽到有笛聲猛然拔高,他腦海翻騰,如同一陣颶風襲來,掀起巨浪將記憶沖擊得零落破碎,一地狼藉,那些片段畫面瘋狂閃過,浮現又沉沒,鮮明的依次黯淡,清晰的逐個扭曲。

——他在昏暗的山洞中睜開眼,夕陽映照,洞口空空如也。

“不要!”沈知言攥住對方的手腕,想要移開按在額心的手,然而對方袖口透著一股甜膩香氣,將他的氣力抽離,他沒能拉開那只手分毫,反讓自己虛軟地半跪於地。

——他獨自走在漫長山路石階上,因負傷而艱難緩慢,不得不停下歇息,擡頭望去,青山層疊,雲霧遙遙。

“青遙,你不能……”沈知言神識恍惚,死死抓著那只手,悲哀至極,話不成句。

那只手的涼意幾乎透入他的腦中,伴隨著淒厲笛音響起的,還有一聲嘆息:“忍一忍吧,忘了,就不會再痛苦了。”

他還欲掙紮,腦海不受控制地掠過他在門派中的日夜點滴,讀書練劍,一如之前平淡度過的二十余年。

他想要抓住什麽,然而一切皆在淡去……

正在這時,驟然一聲悶響,沈知言額上一輕,按於其上的手消失了,他身形一歪,險些栽倒,好在及時伸手撐地。腦內仍然翻湧不止,他不得不捂著頭,擡眼看去,竟是江離站在身前,反手揮劍,劈得一個吹笛的少年驚慌閃避。

那吹笛少年口中急道:“護法,您沒事吧?”

沈知言隨之看去,只見尹懷殊跌跪在地,捂著胸口一陣低咳,臉色發白,似乎被一腳正踹中要害。

沈知言只覺頭腦昏漲欲裂,神智尚未清明,瞧了好一會兒,方不確定道:“……青遙?”

“嘖,就差一點。”尹懷殊臉色更差,轉而盯著緩步走來的戚朝夕,喝道,“白露!”

吹笛少年應了一聲,在躲閃間隙橫笛湊到唇邊,一聲尖銳急促的笛聲頓時破空。

笛聲落,引得一片破風聲起,連江離也刹住腳步,仰頭望去,密密麻麻的箭矢蔽空射來,仿佛黑雲傾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