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七十一章]

箭雨之下,是尚未掙脫幻覺的一眾江湖人,四散在楓林中,毫無自保之力。

電光石火之際,江離只來得及沖到江蘭澤的身旁,揮劍擋下了鋪天蓋地的箭雨,其余江湖人則硬生生挨下了箭,一時間痛呼與慘叫起伏,他們紛紛從幻覺中轉醒,痛苦又茫然,分不清身處何時何地,更無法理解發生了什麽,還有人不幸被一箭射中命門,一頭栽倒,再醒不過來了。

“江蘭澤,醒醒!”江離抓住江蘭澤的衣領,用力晃了晃。

江蘭澤原本垂頭跪在草地上,抽泣著不知在念叨些什麽,這樣一扯,江離方才聽出他口中顛來倒去地哭道:“……我們再找找大夫,父親,您別丟下我,我不要當沒爹沒娘的孩子,我再去給您找大夫……”

江離手上力道松了些,放緩了聲音道:“別哭了,此事解決我們立即回洛陽,鐘前輩會治好他的。”

江蘭澤慢慢擡了頭,不知聽進去沒有,迷茫地看他:“……江離?你怎麽在這兒?”

不等江離回答,地面微微顫動了起來,仿佛整座山都在戰栗,無數腳步聲有如滾滾悶雷,只見一股黑潮從紅楓林外漫了上來,是早就守在外圍的般若教眾得令沖入,殺氣騰騰。

沈知言剛緩過神來,拔劍撐地站了起身,情況危急,他顧不得再多看尹懷殊一眼,朝眾人喊道:“諸位,傷勢輕的幫一把行動不便的兄弟,都別愣著,快隨我走!”

眾江湖人如夢初醒,提著力氣忍著痛,慌忙跟他往山林更深處撤離,重傷者也被附近相熟的人給七手八腳地攙了起來。

江離也拽起了江蘭澤,往前推了一把:“你們走,我來斷後。”

“是我們。”戚朝夕退到他身旁,糾正道。

江離盯著迅速逼近的黑衣教眾,不贊同道:“你身上有傷。”

“你體內的毒霧還沒散盡呢。”

容不得他們再多爭執,對方已經殺了過來,兩人揮劍迎上,青白兩道劍光交錯掠出,璀璨炫目,威不可擋,那些黑衣人不由得連步退避。

正當這時,一道含笑嗓音響起:“那少年交給我。”

一道人影飛鴻踏雪似的飄然落下,錦衣黃袍,正是堂主寧鈺,他朝江離一拱手,端得是彬彬有禮:“上次交手在下稍遜一籌,草草了結,未能盡興,經過這兩日的琢磨,想來已有些長進,還望江少俠不吝賜教。”

江離才不理這些虛詞,飛身躍起,一劍直斬而下!

寧鈺拔劍而出,劍刃狠狠相撞,火花碰濺,江離隨之變招,可寧鈺竟一同往右一側,兩劍才分開一瞬又死死相抵,仿佛早有默契。

江離一驚,寧鈺笑意更深:“如此看來,我的功課沒有白做。”

被他摸熟了招式,江離非但沒有退縮,反而被徹底激起了戰意,劍招急迅變幻,青霜劍宛若有靈,幾乎顯出數道虛影,一時間寒光大盛。

那邊兩人激烈交手,這邊沖在最前的黑衣人散成三個方位,同時朝戚朝夕撲了上去,卻只見湛青色的劍光劃出一道圓弧,三個黑衣人一齊倒飛出去,鮮血潑墨似的炸開,摔落在地時竟全斷了氣,只有一道深得可怖的傷口斜跨身軀,幾乎將人整個劈開。

血珠從劍鋒滾落,戚朝夕活動了一下肩膀,感覺鎖骨上的傷已經適應了許多,不妨礙出劍。

見了這狠辣出手,眼前的這個男人與那詭秘莫測的黑袍左護法的身影才真正重合了起來,般若教眾一時躑躅,不敢上前。

尹懷殊撣去了衣袍灰塵,揚聲吩咐:“聽好了,我不留活口,只要戚朝夕的項上人頭!凡能重傷他者,重賞;取他性命者,我將向少主推薦其補任堂主之位!”

“是!”

激勵之下,不知是誰按捺不住搶先出了手,其他黑衣人唯恐落後,索性舍命一搏,一擁而上地沖了上去,將戚朝夕團團圍住,個個眼中精光大放,十八般武器一道招呼了上去,長劍直刺、寬刀揮斬,銀光繚亂,連成一股翻湧銀潮,要將他兜頭吞沒。

戚朝夕再度出劍,狂潮被撕裂了一線,又迅速彌補上,綿綿不斷,滔滔不絕,黑衣人們雖一時傷不了他,卻也合力將他壓制。

這時,堂主嚴瀚也帶了一隊人趕了上來,一掃局勢,自覺去追跟沈知言逃走的那群江湖人。

“等等,”尹懷殊忍不住出聲,“留那個青山派的一條性命,我還有用處。”

嚴瀚的腳步略微一頓,側目將他一瞥,冷哼一聲,繼續率人追去了。

尹懷殊摸不準他這算什麽意思,露出幾分暴躁,轉而吩咐那吹笛少年:“白露,你跟上去盯著。”

白露應了一聲,快步追了上去,穿過這片紅楓林,前方樹木愈發高大密集,樹根虬結突起,稍不注意就會將人絆倒,右側豁然是刀削斧砍般的千仞斷崖,可謂處處暗藏兇險,而這群江湖人在沈知言的帶領下險中求生,借這復雜地形牽制追兵,躲藏奔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