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七十章](第3/4頁)

“最痛苦……”江離微微一愣,沒問下去,轉而將掌心貼上他的脊背,輕輕拍了拍,算作一個小小的安慰。

那觸感像被只小狼崽輕輕舔了一下傷口,戚朝夕忍不住笑了,蹭了蹭江離的額發,徹底平復了過來,解釋道:“幻覺之所以難以掙脫,是因為記憶中的場景太過逼真,所以我匆忙給你種下了暗示,將我們的幻覺連接在了一起,當兩人的記憶都出現異樣時,幻覺自然就被打破了。”

“明白了。”江離轉頭看向周圍,紅葉楓林圈著的枯黃草地上,其他江湖人姿態各異,皆是痛苦萬分,或倒在地上慘叫打滾,仿佛被火灼燒,或跌跪顫抖,求饒不止,或失聲痛哭,肝腸寸斷。

人世間的悲辛痛苦,仿佛全被融聚一爐。

尹懷殊的聲音依舊回蕩著,因為無人與他交談,他在反復地念著一首詩:

“君遊東山東復東,安得奮飛逐西風。

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

月暫晦,星常明。

留明待月復,三五共盈盈。”

分明是情深意重的詩句,可他腔調古怪,硬是念出了一股冷淡諷刺的意味。

江離無暇多思,有些著急:“要怎麽喚醒他們?”

“外力無法強行破解媚術,只要打斷尹懷殊,他們不久便能自行清醒。”

“可我們連他在哪兒都不確定。”

“不會太遠,也不難對付。”確定了對方的招數,戚朝夕頓時有了把握,“施展媚術的方式很多,四目直視是最有效的,像我剛才對你做的那樣,以聲音施展則要求傾聽者全神貫注,還需要時間潛移默化,這正是他一直和我們交談的原因,而這種大範圍的制造幻覺超出了尹懷殊的能力,他身旁一定有人協助,但般若教的主力不在,否則他們自己也會陷入媚術。”

江離點了頭:“那我們盡快。”

戚朝夕道:“先找沈二公子,我的劍還在他手上。”

說定便動,他們繞過滿地掙紮哭泣的江湖人,在一樹熾烈紅楓下找到了一身青袍的沈知言。戚朝夕的佩劍掉落在他腳邊,他閉目靜立,手掌虛握,仿佛拿著什麽珍貴東西,顯然也陷入了幻覺中,可他的神色安寧,唇邊竟還有一絲溫柔笑意。

江離詫異地看向戚朝夕:“他看到的記憶和別人不同?”

戚朝夕若有所思,忽然偏了下頭,道:“你仔細聽。”

為了避免再次中招,江離一直刻意忽略著林中聲響,聞言他沉心靜氣,凝神傾聽,居然聽見了一線笛聲,被掩蓋在尹懷殊念詩的聲音下,似有若無。

“是協助尹懷殊施展媚術的人,終於露出馬腳了。”戚朝夕笑了一聲,撿起了劍,然後意味深長地瞧了沈知言一眼,“我們退開些,裝作還沒掙脫幻覺,先等等看。”

江離似乎明白了什麽,跟著倒退回了原地,望了含笑靜立的沈知言一眼。

他低頭打量著手中圓滾滾的胖肚瓷瓶,裏面藍瑩瑩的液體微微蕩漾,忍不住又問了一遍:“真要送給我嗎?”

正值黃昏,青山派敲起晚鐘,一聲聲悠揚傳來,夕陽的光透過窗落入,映得眼前人的面容暖融融的。

青遙不免好笑起來:“浣衣洗血用的小玩意,又不貴重,至於這麽高興嗎?”

沈知言壓緊瓶塞,握在掌心,道:“你不是研究了許久才制出這一瓶,怎麽不貴重?”

“不是研究,是在回想。”青遙敲了敲自己的太陽穴,“這東西我從前一定常配,太熟悉了,而且總覺得如果不把血處理幹凈,是會要了命的。”

“你能想起些東西了?”

青遙苦思冥想了半晌,終是搖了搖頭:“不行,什麽也記不起來。”他看向沈知言,又笑道,“你這個樣子,究竟是希望我想起來,還是希望我永遠想不起來?”

“我自然希望你早日記起往事,不再為此煩惱了。”沈知言立即解釋,可頓了頓,他瞧著青遙的神色,又補充道,“但若是一直想不起來,也不要緊。”

青遙眉梢一挑,似笑非笑地盯著他,眼神漸而促狹。

沈知言避開他的眼神,忙轉了話題:“我看你悶得無聊,剛巧最近門派無事,過兩日我陪你下山轉轉,你可有想去的地方?”

青遙卻不打算這麽放過他,問道:“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沈知言被問得不自在,只道:“這樣不好嗎?”

“那說不準,得看是哪種好。”

沈知言一時語塞,可青遙也不再開口,只盯著他,打定主意要等個回答,他心跳漸快,愈發不敢直視對方,良久,才低聲道:“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

青遙忍不住輕聲笑了,想說些什麽,搜腸刮肚,竟也難開口。

兩人相對,都不知該如何為繼,靜了片刻。

最終,青遙定了定神,故意道:“我念得書少,你這樣講,我聽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