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五章](第2/3頁)

“我才不是為的你。”江離甩開他的手,強忍下咳嗽,“我是為自己,跟你無關。”

“真為自己就該躲得遠遠的,而不是折回來送死,這麽簡單的道理還用我教你?”

“我不想躲也不用誰來保護!”江離猛地直視著他,話音急促而壓抑,“我寧可死,這輩子也不想再悔恨一次。”

戚朝夕不由一愣,卻來不及開口,出手如電地將他扯近,斷裂的木塊險險擦過他肩頭,火星撲在衣上一閃,旋即被拍滅了。江離回首去看,燃燒的椽子不斷落下,如一場火雨紛紛,這裏即將徹底崩塌。

“從這裏出去。”江離握緊了劍,劍鋒指向面前的墻壁。

戚朝夕明白他的意思,是想效仿地道那次合力將這堵墻劈開。然而眼下情形大不相同,這火場已經化作了煉獄,空氣稀薄得令人頭腦昏沉,他們倆強撐著沒暈倒就不容易了,未必還能破出一條生路。

但江離沒給他反駁的機會,眼神決絕,做出了決定:“這次換我在後。”

畢竟刻不容緩,戚朝夕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終於抽出劍來,凝神將內力灌注其上,長劍嗡鳴震顫。他伏低身形深吸了口氣,揮劍斬上,淒厲的弧度一閃而逝,墻壁劇烈震動起來,引得無數火星打落。江離避也不避,縱身飛躍,他手中那把凡鐵陡然擁有了精魄一般,劍鋒上隱隱有風嘶聲。

轟鳴巨響中墻壁崩潰,清涼空氣和漆黑夜幕一同撲面而來,江離招式卻未盡,他在半空中旋身橫斬,劍光奪目,刹那間仿佛天上天下升起了兩輪明月,勁風狂烈掃開,像怒潮,又像龍吼,壓得周遭火焰也倒卷回去,地面出現了一瞬間的空隙。

倘若戚朝夕早生十年,他會認得這劍法,當年江鹿鳴以其驚絕江湖,天下無二,名為——驚瀾!

可惜他並不知曉,加之此刻情況緊急,連贊嘆也無暇,便同江離翻出院落掠入林中。聚義莊燃燒著倒塌,終被他們拋到了身後的夜色中。

沿路盡是打鬥痕跡,行出幾裏後,地上忽而出現了奇怪的血跡,一潑潑筆直地橫成一線,簡直像是被人刻意灑下的。

“不能再往前了。”戚朝夕謹慎地探手,好似在虛空中摸到了什麽,再收回時指尖已多了一道淺淺血印,“果然。前面的林子已經被般若教布下了千絲弦,藏在夜色裏分辨不出,這東西雖說切不斷骨頭,但割開皮肉的滋味也夠要命的。咱們先停在這裏歇一晚吧,等天亮了再去別莊跟他們會合。”

江離沒作聲,只點了點頭。

戚朝夕瞧向他,不禁笑了:“哎,我都消氣了,你怎麽還不高興?方才你可比我還兇呢。”

“……”

戚朝夕擡肘碰了碰他:“乖徒弟,不吵了行不行?”

江離瞥了他一眼:“誰跟你吵了。”

戚朝夕仔細想了想,不管怎麽說,對方是不顧生死地趕來救他,結果反倒被劈頭蓋臉地一通罵,於是放緩了語聲:“今晚還是多謝了。”

“我說了不是為你。”江離道。

他不知在想什麽,眼睫低垂,側臉有種難以名狀的冷淡疏遠,卻無端看得戚朝夕心頭發軟。他輕嘆了口氣,毫無征兆地把江離抱在了懷裏。江離渾身一僵,當即就要掙開,卻被他一手抱緊了,一手胡亂揉在發頂,哄孩子似的低聲笑道:“好了好了,我錯了。”

懷裏人掙紮的動作倏然一頓,卻沒有安靜下來,下一刻反而用盡全力地掙開了他。戚朝夕隨之松了手,瞧著他被揉成亂毛的頭發,下意識後退了兩步,心道恐怕這次約法三章也攔不住他動手了。

然而江離並沒有動手,也沒作聲,嘴唇緊抿成一線,只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地盯著他。

真是奇怪,方才命懸一線都鎮定自若的人,怎麽面對一個擁抱卻如臨大敵?

戚朝夕眉梢輕輕一挑,主動出聲打破了沉默:“你……”

江離轉過身朝旁邊走去,聽到背後的人無奈地笑了一聲。林中有條小溪蜿蜒,前些日子下過了雨,還正清冽,江離蹲下了身,掬了捧水潑在臉上,借著月光瞧見了自己面目模糊倒影。水珠沿著挺直的鼻梁滾落,點點打濕了衣襟,半晌他才遲緩地回過了神,將亂糟糟的頭發拆散了,重新束好。

回到原處時戚朝夕已經生起了堆火,正懶洋洋地倚坐在樹下。江離在火光外停下了腳步,終於開了口:“對不起。”

戚朝夕一頭霧水,不明白他這沒頭沒尾的道什麽歉,只好偏頭想了一會兒:“問你句話行嗎?”

“嗯。”

“在火裏時,你說的‘悔恨’是什麽意思?”

“……”江離盯著火堆沉默了良久,才輕聲道,“意思就是,你若是這樣死了,我這輩子都忘不掉你。”

假若言語有重量,那這句毫無波瀾的話便是重逾千鈞,注定沉埋在幽深海底再不復現的。戚朝夕有些後悔問了,心裏某個隱秘的角落卻又暗自輕快了幾分,於是他點了點頭,故作毫不在意地轉了話鋒:“怎麽說,那我若是活著,你就打算把我給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