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四章]

兩道身影在高低的屋脊間急掠而過,少年始終緊隨在後,沉默而輕捷,仿佛是男人在月下投落的影子。江離的輕功比預料中更好,戚朝夕發覺自己完全不用為照顧他而放慢速度,不過想來也是,他這種性格,一旦主動提出要跟來,就絕不會給人添麻煩。

他們穩穩地落在與正門遙相對應的房檐上,中間隔了一方空曠的庭院,如今俯看下去,盡是粼粼湧動的青灰色。

沈慎思已經帶著那行人沖向了倉庫,而他們需要在綢網結成之前,就把般若教的人盡可能地吸引到正門處。

“這倒是有點難辦了。”戚朝夕想了想,按著江離的肩頭,“你先呆在這兒別動。”

他挑起腳邊一片碎瓦,灌注內力踢飛出去,同時身形飄然向前掠出,在庭院的空中踏在瓦塊上稍一借力。瓦塊跌入蟲潮,而他旋身拔出劍來,一道寒光飛矢般射向緊閉的朱紅大門。

長劍毫不費力地洞穿了三寸厚的門板,戚朝夕單手把自己吊住,斷骨切肉的獨特觸感從劍上傳來,有血緩緩滲透了破開的縫隙,毒蟲嗅到了氣味,在他足下愈發激烈地翻湧。

他握劍的手腕用力,將整個人甩上院墻,視野頓時開闊。門外果然有人被那一劍釘死,圍在莊外的黑衣人齊齊擡弓對準了他。在箭離弦的刹那,戚朝夕忽然笑著仰身往後倒去,鋪天蓋地的箭雨失了目標,茫然無措地撲落了滿地。殊不知門後的他撐在劍上,等箭雨一停,反手拔劍躍起。

黑衣人還沒來得及再將箭搭上弓弦,戚朝夕自懷中摸出酒壺,咬開了壺蓋,將酒液悉數淋上了冷厲的劍身,香氣四溢。

江離困惑不解,下一刻,戚朝夕掠下了院墻。動作快的黑衣人已經將弓拉滿,誰知欲發的箭矢竟輕飄飄的被他淩空一踩,失了準頭,他順勢又在黑衣人肩上借力一踏,遞出的劍尖挑上了後方灼灼的火把,騰地一下,便著了起來。

火焰在劍身上流淌,隨著戚朝夕揮劍,一場天譴似的火雨紛紛落下,弓箭手們頓時亂成一團,哀嚎撲打著身上的火。這處火光果然引起了注意,黑衣人迅速地聚了過來,戚朝夕正要飛身退回墻上,突聽江離叫道:“當心!”

他下意識轉頭,一團黑影迅猛地撲了上來。戚朝夕出劍雖快,對方卻在被捅穿後仍狠狠撞在了他懷裏,緊接著寒光閃閃的劍刃貼著黑影的頭刺出,他視線被遮擋,劍也抽不出,倉促之下只得偏頭閃避,臉側卻被劃開一道淺淺的口子。

戚朝夕踹開懷中的替死鬼,借機抽劍退到高墻上,與墻下的出手之人目光相接,青年朝他客氣地頷首。

戚朝夕順手摸了把臉,摸到一手淡紅血跡:“這位公子,打人不打臉啊。”

“實在抱歉,我會多留意的。”寧鈺微微一笑。

也是倒黴,偏偏撞上了四堂主中最難對付的一個。

話音方落,寧鈺劍尖一挑,自下而上地殺向他面門,仿佛要一劍將他腦袋劈開。

戚朝夕劍上的火焰已經熄透,顯然他這是把絕世名器,非但全無損傷,反而如被淬煉,泛著湛青色的冷光。兩劍悍然相撞,火星飛濺,寧鈺也躍上了墻頭,兩人在窄墻上騰挪交手,招式快得令人眼花繚亂,只聽得金石砰砰擊撞聲如一陣急雨。

幾個黑衣人藏在這虛假的雨聲中,從戚朝夕的背後攀上了墻頭。寧鈺自然看得清楚,手下變幻的劍法陡然轉成渾厚悍猛的劈斬一擊,氣勢磅礴,用得竟是刀法的招式。他是在模仿嚴瀚的刀術,雖比不上那人的巨力重刀,卻也仿佛兇獸沖撞著撕開了重重劍影,戚朝夕不由得往後一退。

刹那間,三個黑衣人同時躍起出刀,分別斬向戚朝夕的脖頸、腰腹、膝蓋。

前後夾擊,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戚朝夕只得旋身,幾乎是貼著刀鋒向後躍回庭院,卻也遠遠稱不上脫險。可以落腳的房檐距離尚遠,滿地毒蟲正饑渴難耐,他身在半空,對方緊咬不放地拋刀襲來,利刃割破風聲,直沖要害!

一道身影越過他迎上刀鋒,翩若驚鴻。

戚朝夕顧不上多看江離一眼,他身形將沉,心中估計著在地面踏上一腳會被多少毒蟲趁隙纏上。這時一支箭牽著綢帶從腳下飛掠而過,深深釘入墻壁幾寸,他穩穩地落在綢帶上,這才得空環顧,發現院中已然縱橫扯出了幾道流光溢彩的帶子,方才江離就是踏在上面借了力的。

薛樂站在廊下的紅柱旁,一手持弓,笑著向戚朝夕比了個手勢,意思是地道中的人已經開始從側門撤離了,他需要過去斷後。

戚朝夕點了點頭,隨即有人落在身後,與他脊背相貼互為防禦。夏日裏衣衫單薄,他能清晰感覺到背後的體溫,甚至心跳,遠比對方平素的言語溫熱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