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第2/2頁)

琴師傅有些無奈地看了一眼老友,最終應下這次比試。

制琴動輒就是一年左右的時間,紀墨自不可能在琴家住下,熬過這一年,更不要說有些制琴技術,都怕外人看了學了,他便從琴師傅家中拿了原料回返,約定來年秋時於孫掌櫃處相見,到時候孫掌櫃也可作為評判。

這些原料包括大漆蠶絲,還有兩塊兒木料,琴師傅家中有一間房專門放置這些,木料也是紀墨親自從中挑選,琴師傅為了以示公平,還當著紀墨的面也從中挑了兩塊兒出來,表示自己就用這兩塊兒了。

彼此看了看對方所選的木料,琴師傅就不由得挑眉,看樣子還真不是糊弄事兒的,會點兒。

再看紀墨年齡,便來了些興趣,也準備認真對待這件事了。

“我這等年齡,勝你也是勝之不武,不過是讓你這初生牛犢,看看天外有天罷了。”

作別的時候,琴師傅如此說。

紀墨不墮志氣,老匠人的手藝就一定好於新人嗎?若都如此,也不會有什麽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說法了。

“這能行嗎?”

紀父抱著木板等物,有些不確定地問紀墨。

“行不行,起碼這次制琴的原料是有了,也能鍛煉我的手藝,下次且再說下次的事情。”

想要成就“手熟”就要多做,這是要下苦工的,又哪裏是光明白理論就可以的,在這方面,紀墨不敢懈怠。

這話聽在紀父耳中,就是沒什麽把握的意思了,直接問輸了的後果:“難道以後白給他家制琴?”

若是不知道琴的價值也罷了,知道了,又知道小兒子的手藝很不錯,紀父哪裏肯讓小兒子白白荒廢了?

紀墨奇怪地看了紀父一眼,對自己就這麽沒有信心嗎?沒意識到是自己答話的態度導致的,他直接說出了自己留下的“小竅門”,“最多是損失一張琴而已,他還能真的要求我以後都白給他家做嗎?白日做夢都沒有這麽美的。”

“這倒是。”

紀父一聽就寬了心,連連點頭,臉上終於有了點兒笑容,“我兒就是聰明,像我。”

紀墨要紀父保密,這件事不與家中說,沒必要讓全家人都跟著擔心,紀父應了,但之後一年,處處緊張時時在意,多少還是被人看出了一些不同,好容易等到秋末琴制好了,更是一天都等不及,帶著人就去孫掌櫃那裏了。

約定的時間,琴師傅也沒延誤,兩人同時帶著琴過去,還讓孫掌櫃樂了一下:“你們這是約好了?”

他本是打趣,沒想到竟是猜中了,琴師傅說了賭約的事情,又說了請孫掌櫃來評判。

孫掌櫃聽得大喜:“以琴會友,這可真是難得的好事,你們應該早些告訴我,也好讓我安排一下,如今這般,實在是簡陋了。”

說話間,已經有夥計上茶,兩人也各自把琴擺放出來。

層層細布揭開,露出裏面包裹的琴來,琴師傅做的是連珠式,幾個弧度優美無暇,亮度適中,第一眼看去,紀墨選用的蝶綺式就有些橫平豎直,若磊落君子,正大光明,缺乏柔美了。

看完外表之後,就是音了,古琴,古琴,歸根結底,還是要落在琴音上面,散音曠遠,若遠古之音與今人相應和,泛音天籟,若九霄環佩落於凡塵之中,遙遙而來,垂掛銀河。

按音縹緲,若人語耳邊,余韻多變,又如心緒渺渺,寄人情思。

孫掌櫃手法純熟,分別用兩張琴各自彈了一段試音,結果讓他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先誇過了琴師傅手法純熟,他已有些日子不曾見他新作了,又說紀墨年小志高,於此道頗有天分,此張琴又比上張琴更好了。

論及賭注輸贏,卻道平分秋色,各不相讓。

琴師傅冷哼一聲:“孫掌櫃這是偏心後進啊!”

“老師傅難道不愛才?”

孫掌櫃哈哈笑著,並不認為對方是真的生氣了,言談之中有幾分寬慰,更多還是某種莫逆之解,“我只怕以後見不到如琴師傅這樣的手藝了!”

琴師傅家中後輩都不太出息,孫掌櫃如此說,也是調侃之中若有所指了。

紀墨難得機靈一回,躬身行禮,對琴師傅說:“以後還要請琴師傅多多指教。”

他表現如此虛心,遞上了台階,琴師傅也沒僵著,輕哼一聲,算是應下了以後原料所給,旁的也不多說,琴直接賣了,紀墨本不肯要,原料都是人家的,他這裏手工費拿全款總有些說不過去,琴師傅卻更不肯接,銀子落袋,還是姓了紀。

琴如人,琴音亦如人,能夠制出這樣的琴,發出這樣的音,那人總不會是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