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孫掌櫃介紹的那家姓琴,就是古琴的琴,據說祖上就是制琴的,也是因此得姓,從賤籍翻身,又從奴仆之家變為良民,如此經過了漫長的歲月,也有子孫不肖,也有自身能力有限,最終漸漸沒落了。

這兩三代雖沒徹底丟了制琴的手藝,但這份手藝,顯然已經不如先祖之時出眾了。

這聽起來就是個很有歷史淵源的家族,這種家族最大的困難除了人丁不旺之外,就是天賦不再了。

紀墨去拜訪之前,還擔心那琴師傅會因為自己的年齡而輕視,特意由紀父陪同,便是他沒有這個要求,紀父也是要跟著去的,到底紀墨的年齡還小,不到十歲的童子做什麽都是讓人不放心的。

“請問,琴師傅在嗎?”

竹籬笆內,綠苗青蔥,半掩著的門扉之內,似乎能夠看到一二人在的情景,紀墨在門口詢問,聲音清脆,傳到裏面,有人徹底拉開門,就見到一面目端正的青年走出來:“你們是……”

“我們是孫掌櫃介紹來的,找琴師傅詢問一些事情。”

紀父忙答話,他習慣了拉虎皮的那套,先把後頭的來歷說明白了,免得對方連門都不讓他們進。

那青年應該是琴師傅的子侄輩,也認識孫掌櫃,聽到這樣說,就打開門讓他們進來了。

屋子裏面有點兒暗,卻是正經的三居室,正對大門的是木制屏風隔斷,後面應該就是女眷之所,兩側還有房間,窄道連通,看起來似別有洞天一般。

青年引他們去到左側,就見到兩個老頭正在那裏坐著說什麽,聽到動靜扭頭來看,青年當先說:“說是孫掌櫃介紹來的,不知道找爺爺有什麽事兒。”

“哦,孫掌櫃可是有什麽吩咐?”其中一個老頭這般詢問。

紀墨仔細看了一下,對方留著短須,眼睛眯著,幹瘦如核桃皮的臉上多少有幾分刻板感覺。

“不要誤會,不是孫掌櫃有什麽吩咐,而是我兒制琴需要一些東西,家中短缺,特尋了過來,還望琴師傅容情。”

紀父對這等人總是先帶了幾分敬,有本事的人到哪裏都值得尊敬,他慌忙作答,只怕給孫掌櫃惹來麻煩。

“哼,我跟你們可沒什麽交情。”

琴師傅半點兒不客氣,卻又看著紀墨問:“你說會制琴的就是這黃毛小兒?”

“正是晚輩。”

紀墨上前一步,拱手答話。

“什麽毛孩子都來制琴了,還真以為是好耍的。”琴師傅對他對面的老頭說笑了一聲,手指點著紀墨,竟是沒有一點兒看在眼中的意思。

有求於人,便是對方奚落,也在情理之中,然,紀墨沒受過多少這樣的氣,不高興就擺在了臉上,看得琴師傅又是笑著趕他們走:“走走走,別在我這裏吊臉子,給誰看呐!我這裏沒有,什麽都沒有,有也不給你們。”

他說話間擺手,做出一個趕人的樣子,還對那引路過來的青年說:“這都什麽人,以後問清楚了再說,不要都帶到我面前來。”

青年被訓得臉紅,這樣的年齡還被訓得孫子一樣,是不太好受。

看向紀墨和紀父的時候,也有幾分不悅,卻沒說什麽,只做了個“請”的手勢,指著來路。

紀墨不甘心就此走了,孫掌櫃能夠給出一個人選,可不會給出第二個,且不管這人是真的不好說話,還是孫掌櫃為了讓他們知難而退選擇了最難說話的那個,他都是必要繼續在制琴這條路上走下去的,如此,又怎能受困於原料?

“琴師傅沒見過,怎知我不會制琴?都說琴當如人,制琴人如此,也可知琴師傅所制之琴為何樣了。”

這是激將法,最簡單,也最符合此刻心情的激將法,紀墨不等那琴師傅再說什麽,直接道:“我願與琴師傅比一比,以琴會友,若是我所制之琴優於琴師傅,日後所需原料,由琴師傅提供,我以市價買之,若琴師傅所制之琴優於我,我所制之琴分文不取,送與琴師傅。”

話語間,紀墨雖對自己有自信,卻也沒把握一次能勝了琴師傅,他所要的就是一個展示的機會,匠人不以技藝論高低,又論什麽,年齡嗎?

且,他說的“所制之琴”指的就是為了“比一比”所做的琴,撐死了就是那一張,又不是說以後所有的琴都分文不取送給人家,損失也不太大,他還是想要用對方的原料制琴的。

“哈哈,這倒是有意思了,莫不是我要看一出班門弄斧?”

另一個老頭,之前一直都含笑看著,這會兒大笑著說話,竟是無意中助攻了一把。

本來有無數理由可以推卻這等沒意義的比試,如今老友看著,又不好說了,難道還真怕了這毛頭小子不成?

“也罷,那就比一比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