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6章 我就是蘇清河(第2/5頁)

蘇晏的左手向旁伸展出去,脈門貼在荊紅追掌心,右手握筆,正強打精神,有一句沒一句地聽老師授課,筆下的錦雞像禿毛尖叫雞,牡丹則像一盤盤和了蒜汁後扣翻的辣椒面。景隆帝猶自瞎了眼似的誇獎:工筆寫意在骨不在皮,我的卿卿畫出了神韻。

朱賀霖想起父皇教年幼的他畫山水時,分明斥責過他所畫瀑布像劈叉的大腿,用筆毫無章法,不免有點委屈。但他很快就把這點小吃醋拋之腦後了,挨過去問蘇晏:“你還困不困?”

蘇晏轉頭看朱賀霖,覺得這雙與他爹和叔毫無相似之處的虎目,睜圓了認真看他的樣子又有些像水汪汪的狗眼,忍不住笑了起來,說道:“困,但小爺看我這一下,我就好多了。”

朱賀霖被他的笑容與暖言蠱惑,湊過去吻了吻他的嘴唇,繼而著迷似的雙手固定住他的臉側,激烈索吻。蘇晏猝不及防之下,後腦勺被緊緊壓在景隆帝的胸前。

景隆帝望著懷中兩個扭動的腦袋,露出了難以言喻的神情,揮手想把兒子甩出去,又覺得這孩子有點可憐。

荊紅追可不覺得偷香的皇帝可憐,只嫌他妨礙蘇大人呼吸,於是伸出另一只手,揪住朱賀霖的後衣領,將他掀了出去。朱賀霖在床榻上滾了半圈,腦袋磕在沈柒腿上,把沈柒撞醒了。

沈柒怒視朱賀霖,朱賀霖下意識地指向荊紅追,禍水東引。沈柒陰沉地看了一眼荊紅追,荊紅追臉色冷漠,眼裏除了他家大人誰也沒有。

朱賀霖揉了揉磕疼的額角,冷哼:“朕現在沒心情與一介草民計較,不然治他個犯上之罪。”

沈柒道:“你下去,輪我看著。”

朱賀霖不想下去,便斥責他:“對君主‘你’來‘你’去,還有沒有一點為臣之禮?朕看得先治你個犯上之罪!”

幔帳裏傳來蘇晏含糊的聲音:“七郎,賀霖,你們不要吵,小聲點……”

毒性使他畏光怕聲、困頓難當,但求生本能與外界刺激又不準他安靜地睡著。尋常人渴睡不得,必暴躁發火,但蘇晏看著一室之內的眾人,首先想到的他們對自己何等情深意重,所以這股失眠的暴躁只能死死憋住,暗中朝自己發。

身體與精神的三重煎熬,讓他時刻如行火獄、如履冰錐。

他有時會突然哭出聲來,哀求道:“你們讓我睡吧,讓我走吧……”

眾人心疼又無奈之下,只能殷殷安撫與鼓勁,讓他再等一等,再多捱一會兒。“這可太難熬了啊……” 蘇晏喃喃道,“七郎,你是怎麽熬過來的?”

“我想著你。” 沈柒撫摸他的臉,“你也想想,想誰?”

蘇晏失神地答:“想你——你們所有人。”

這下不僅沈柒無話可說,其他人也沉默了。朱賀霖心裏隱隱後悔起來:若是之前不聽豫王挑唆非得把沈柒發配出去,是不是就不會造成眼下的局面,也不會叫蘇晏平白吃這麽多苦,乃至性命堪憂?

他猶豫了許久,試探地問:“清河,五指尚有長短,家中子女多父母尚有偏愛,我們六人,你心裏真的分不出個厚薄?”

蘇晏再次從渴睡中被喚醒,哽咽道:“我怎麽分!怎麽分!待我死後,你們把我分屍了吧,稱斤論兩一人一份,誰都不偏心!”

眾人默默地嘆了口氣。

荊紅追道:“先把大人救回來,之後…… 由他吧。誰再仗勢逼迫他做選擇,我帶大人遠走高飛。”

阿勒坦深思熟慮後,對荊紅追說道:“你的胸懷像草原一樣寬廣,可以隨烏尼格來北漠生活。” 又一指沈柒,“他也可。能戒斷黑藥丸的癮,我敬他是條漢子。”

其他三個姓朱的皇族,自然一個都不歡迎。

清和帝正要反擊,景隆帝卻不動聲色地做了個動作——他側身坐在榻沿,手指撫過蘇晏臉側,揉捏白玉般的耳垂。蘇晏睜開眼,迷離地望著他,呢喃道:“槿隚,我還記得,我說過不要‘終年唯一期’,要像尋常百姓夫妻一般,每夜、每夜……”

景隆帝道:“那你得先撐住,活下來。想想你若離開,會有多少人跟著走?”

蘇晏愣怔片刻,應諾:“好,我會撐住。你別走。”

眾人:……

朱賀霖:不愧是我爹!

豫王如一陣風撞開屋門,帶著滿身霜塵與濕透的單衫,劈頭便道:“人我帶回來了!他怎麽樣了?”

沒打算等誰回答,豫王直接沖到蘇晏床榻前,汗津津地抱上去:“謝天謝地趕上了!我的乖乖!天知道我這一路上有多怕——” 戛然而止後,他喘口氣,轉頭叫,“霍惇,快!樓夜雪跑不動,你背他!”

樓夜雪哪有臉叫好友背進屋,在走廊就冷著臉一把推開霍惇的手,匆匆進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