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9章 你的癮我來醫(上)(第2/3頁)

他背靠墻柱,坐在冷硬的磚石地面,渾身上下開始發顫,痛楚如蛇群在皮肉與骨縫裏爬行。他幾乎在瞬間汗濕重衣,用雙臂緊緊環抱膝蓋,手指緊攥臂上的衣料,骨節咯咯振響。

這時,他聽見了腳步聲與推門聲。

門當然推不開,於是推變成敲,又變成砸,此刻他最不願聽見的聲音在門外響起:“……七郎!是你嗎?我知道你在屋裏,開開門,我想見你!”

指尖在手臂上摳出道道血痕,沈柒感覺自己連呼吸間都噴吐著火與毒,狠咬牙關絕不吭聲。

門外蘇晏砸了半晌,反鎖的門沒有任何動靜,連窗戶都是從內封死的,更是肯定沈柒就在屋裏,但他進不去。

正在焦急間,他聽見一個冷亮的聲音,前半句似乎還在較遠的上空,後半句已到他身後:“大人,屬下回來了。”

蘇晏驚喜地轉身:“阿追?”

荊紅追一襲灰衣如霧靄,身上只佩一笠、一劍,孤峭而兀然地出現在他身後。

“我見京城方向有火光沖天,擔心弈者余孽反撲,實在放不下大人的安危,所以違令提前回來。”

“回來得正好,能否幫我把這扇門打開?”蘇晏求助。

荊紅追望向房門,眉頭微皺:“屋裏有個人,勁力失控、氣息狂亂,大人不宜接近……唔,是沈柒?”

蘇晏道:“他是犯病了,阿追你幫忙開個門,我進去看看他。萬一他失控,不是還有你在旁嘛。”

蘇大人用懇求的眼神看他,荊紅追抵不過,並指為劍在門縫處虛虛一切,裏面的門栓直接斷為兩截。蘇晏迫不及待地推門沖進去,因屋內太黑,險些在門檻處摔了一跤。

荊紅追一手拉住他,一手亮起火折子,彈向桌面的油燈。

蘇晏終於看清了被鎖鏈圍困的沈柒,心痛地失聲喚道:“七郎——”

沈柒自臂彎裏擡起臉,雙目赤紅,神態猙獰,直如畫本中的夜叉羅刹一般,厲聲喝道:“出去!都給我滾!”

蘇晏怎麽可能被他嚇退,撲上前去緊緊抱住。沈柒的身體滾燙得像團火,渾身肌肉緊繃仿佛一根抻到極限的牛筋,衣衫全是濕的,蘇晏難以想象他此刻所承受的痛苦,不禁眼眶潮濕,哽咽道:“七郎,我都知道了。你能忍住渴求丟掉那顆藥丸,就一定能熬過發作期,我陪你……”

沈柒嘶聲道:“荊紅追……帶他走!走遠點!”

荊紅追不太了解蘇晏口中“藥丸”的效力,但見過七殺營用秘藥控制血瞳刺客的情景,直覺沈柒此時正陷入危險境地——不僅自己危險,接近他的人也危險,於是上前握住了蘇晏的手腕:“大人先退後些,以免誤傷,我來看看他的情況。”

蘇晏不肯走,只挪開了一些,給荊紅追騰出半邊胳膊:“阿追,你用真氣探一探他。”

荊紅追只得搭上沈柒的脈門,片刻後說道:“他內息大亂,血脈如沸,在平復之前想必都將劇痛無比。”

“有多痛?”蘇晏顫聲追問,“他有多痛?”

荊紅追沉默了一下,答:“我說不出。也許我從未經歷過這種痛楚,即使在獸巢一樣的七殺營待了那麽多年。”

沈柒仿佛連呼吸都破碎了,身側地磚濕成了一片深色,全是身上淌下的冷汗。他極力向後仰頭,後腦勺用力抵在墻柱上,聲音嘶啞得可怕:“還、好……也就……比梳洗更疼一點……一點……”

蘇晏的眼淚瞬間湧出來。

沈七郎在受“梳洗”酷刑時,不僅面不改色地笑出聲,還提醒行刑者把鐵刷子拿穩——這股子狠勁被詔獄的獄卒們傳為奇談,都說縱使刮骨療毒的關公也不及他能忍痛。蘇晏聽到那些議論時,心痛又嘆服。

而眼下這般情形,何止是“更疼一點”?他要用多大的忍耐力與自制力,才能不像尋常人發作那樣哀嚎、慘叫、打滾、咒罵、自殘,把渾身抓得皮開肉綻,在墻壁上撞到鮮血淋漓?

蘇晏心如刀割地抓住了荊紅追的衣袖:“阿追,你幫幫他!能不能打暈他,讓他少受點折磨……”

荊紅追嘆口氣,伸手點了沈柒的重穴。沈柒似乎昏迷了一下,但也僅是短短的幾秒鐘,隨即抽出了一聲長而破碎的喉音,再度睜開了眼。

“他太痛了。”荊紅追的話音中透出了無奈,“即便昏過去,也會立刻痛醒。”

“那怎麽辦,就這麽硬熬?難道就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荊紅追思來想去,搖頭:“方才我試著輸入真氣看能否平復紊亂,但他體內經脈痙攣,完全輸不進去。這藥丸的效力極霸道也極詭異,我暫時想不出解決之道。”

沈柒手腳間的鐵鏈嘩啦啦響,從滿是鮮血的齒縫中艱難擠出幾個字:“走、別、管、我!”蘇晏近乎絕望地嗚咽一聲,緊緊抱著沈柒不肯放手,咬牙道:“你在哪,我在哪,有本事你咬死我,咬不死你就得讓我陪你一起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