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8章 誰跟他有一腿(第2/2頁)

當然,這是很遙遠、很遙遠以後的事了。眼下,這幅名作墨跡未幹,作畫之人筆下有帝王雄心與深阻的城府,亦有難以割舍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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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古雁率部叛逃,南下入侵山西,據說遭到銘軍阻截,不知勝負如何。阿勒坦隨即領兵十萬有余,駐紮於雲內平川,似有犯闕之意,卻又按兵不動。”探子稟報道。

“豫王呢?”鶴先生問。

探子不太有把握地說:“靖北軍在偏頭關附近出沒過,但不太清楚是不是全軍。豫王並未出兵攻打阿勒坦,也許是因忌憚對方兵力強大,也許是因阿勒坦並未踏入國境線。”

“豫王呢?”鶴先生又問了一遍,優雅的語氣裏有股微妙的不悅。

探子立刻低頭坦白:“不知具體行蹤。屬下繼續盡力打探。”

鶴先生揮手打發他出去,轉身對沈柒說道:“豫王這種好戰分子,在敵酋大兵壓境時竟然沒有反攻,你不覺得奇怪麽?”

沈柒披著七殺營主的血袍,即使室內並無外人,面具也須臾不離身,從面具後傳出沉悶的聲音:“你在懷疑,阿勒坦大兵壓境的背後另有圖謀,還是懷疑豫王養寇自重,用以要挾朝廷?”

鶴先生微微一笑:“都不是。我懷疑阿勒坦和豫王有一腿。”

雖然戴著青銅面具,但似乎能感覺到面具後面的那張臉錯愕了一下,露出了一瞬間的匪夷所思的表情。

鶴先生仿佛惡作劇得逞,矜持地加深了笑意:“能使處變不驚的營主大人稍稍變色,余倍覺榮幸。”

沈柒越發覺得鶴先生有病,以前是假模假樣的虛偽病,最近依然假得很,又平添了故意硌硬他的新愛好,似乎對於他的冷言冷語終於找到了正確的報復方法。

“那你就這麽去對弈者稟告。”沈柒言罷調頭就走。

鶴先生在他背後提高了點聲量:“說真的,你認為阿勒坦會不會遵守與我們的盟約?”

沈柒冷冷拋下一句:“誰跟他有一腿,你去問誰。”

鶴先生哂道:“可真是個不討喜的人啊。這種性子,究竟是怎麽成情種的?”他不再搭理沈柒,趿著一雙古意十足的木屐,大袖飄飛地前往弈者的居所。

弈者下榻之處飄忽不定,天底下也許只有鶴先生一人能在寢室內找到他。

正準備就寢的弈者沒有戴笠幔,鶴先生通過重重哨卡,叩門而入,兩側青銅燈架上的燭火在他衣袖蕩起的夜風中忽閃。

弈者對鶴先生的突然造訪並不意外,起身慢條斯理地挽起長發,隨意簪了個道士髻,問道:“有事?”

鶴先生在弈者面前袖手站定,開口道:“朱栩竟會是個大麻煩。”

弈者知道他指的是什麽,微微頷首:“的確,此人屯兵塞上,虎視眈眈。即使阿勒坦守約,配合我們的行動,也難保不被他攪擾。”

鶴先生道:“必須有人拖住他,或是超度他,以防他到時馳援京師。”

弈者道:“朱槿城手握重兵,又用兵如神,想要他的命並非易事。”

“世人皆有軟肋,皆有所圖,所謂的‘戰神’也一樣,總不會無懈可擊。”

“你認為他的軟肋是什麽?”

鶴先生略一思索,說:“他有個獨子,養在封地懷仁的王府裏。”

弈者慢慢笑了起來:“禍不殃及家人。朱槿城的兒子才五六歲,你可真夠狠毒。”

鶴先生亦笑,笑容雅潔有出塵之姿:“我五六歲時,可沒人教給我什麽叫‘禍不殃及家人’。還有,你始終叫他‘朱槿城’而非‘朱栩竟’,是有什麽講究?”

弈者收斂神情,從眼底滲出一絲冷意:“朱槿隚,朱槿城,一對打斷骨頭連著筋的好兄弟。如今兄長身亡,作為胞弟的,又怎能不去殉他呢。”

鶴先生道:“看來你比我狠毒。真空教與太祖皇帝的恩恩怨怨,也許早已隨著百年時光淡去,如今的我,心中只有宏願,而無私仇。而你卻不同,你的執念再過三十年也不會淡去分毫。”

弈者伸出雙手,做了個接納某物的姿態,平靜地說道:“說少了。便是身化白骨,這股執念也將成為不散之陰魂,百年、千年矢志不移。”

鶴先生微嘆口氣,擡起雙手放在他的手心上:“你我皆有所圖,既然目標一致,且不論今後能不能長久,現在不妨再說一句——合作愉快。”

弈者用一種要捏碎骨骼的力道,狠狠攥住鶴先生的手骨,刻毒的恨意終於從平靜裏破土而出:“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