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5章 好地方的用處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話說在謀士“嚴瑯”的挑撥離間之下,北漠大貴族胡古雁叛出聖汗阿勒坦麾下。胡古雁本想著趁阿勒坦與豫王鏖戰之時,從背後暗算他的養兄弟,好奪取汗位。可惜半途中遭遇了駐留在威虜鎮的華翎,所率三萬騎兵被兩萬多靖北軍打得節節敗退。

嚴瑯“驅狼攻虎”之計不成,又想了一招“趁火打劫”,攛掇胡古雁避開靖北軍的主力,趁著大銘邊防空虛繼續往南進攻河套,直搗靖北軍的老巢太原,一來劫掠糧畜過冬,二來賺戰績刷聲望,還可等阿勒坦與豫王拼到兩敗俱傷,再殺個回馬槍。

胡古雁被說得心動,於是重新規劃行軍路線,打算從偏頭關西北入侵,經由岢嵐縣深入晉中地區,狠狠殺掠一通。

在河套地區,胡古雁遇上了幾支銘國的邊軍部隊,規模都不大,被他騎兵箭雨幾輪沖鋒嚇得拍馬而逃,丟下了不少輜重。胡古雁連勝幾場,難免意得志滿,就想著乘勝追擊,直撲偏頭關。

嚴瑯勸道:“台吉,近來這幾場戰鄙人總覺打得太順利,古人有雲福兮禍所伏,接下來的奇襲計劃要不要再斟酌一下?”

他拿什麽做由頭都好,只不該拿銘國的典故。果然,胡古雁嗤道:“古人,哪座墳裏的古人?奇襲,講究的就是一個快,快到對手猝不及防。若是風聲走漏,或是駐兵太久引發敵軍懷疑,計便不成。”

嚴瑯只勸這一次,聞言行禮:“我等都聽台吉的。”

胡古雁的三萬騎兵大軍連夜急行,從偏頭關西北突入山西地區,一路燒殺劫掠、勢如破竹。正在得意之際,卻不料被人抄了前後路,圍堵在界河口。

雙方接連幾次交鋒,一開始北漠騎兵以輕重騎交替的弧形戰陣占了上風,但另一方的大銘軍隊軍心不亂、穩紮穩打,火器使用嫻熟,不僅逐漸扳回劣勢,更將胡古雁手下的得力將領給射傷了兩名。

胡古雁認出了對方主將,驚怒道:“是李子仰!他不是鎮守大同,如何忽然出現在太原偏頭關附近?”

他手下收編自韃靼一部的騎兵也認出了李子仰的帥旗,紛紛大叫:“是李太師,打敗過脫火台的李太師!”

——當然,這些韃靼士兵口中的“太師”並非官銜,而是指戰功卓著、為人所敬畏的大將,哪怕是敵國的大將,他們也尊稱為“太師”。李子仰自從被豫王舉薦到大同擔任總兵,數次擊潰韃靼前太師脫火台的進攻,在韃靼士兵心目中分量頗重。

前鋒這麽一番喊叫,瓦剌部組成的中軍也有些慌亂起來。胡古雁見勢不妙,命部下交替撤退。

李子仰率部窮追不舍,胡古雁最終逃出生天時,三萬騎兵損失了近一萬人,大多是機動性略低的重騎。

這回大敗可謂傷筋動骨,胡古雁為遷怒、也為提振士氣,要找個替罪羊問罪。他一下就想到了,謀劃了整個作戰計劃的嚴瑯,於是氣沖沖地一馬鞭將嚴瑯從馬背上抽下來:“你定的好計謀,將我大軍送進虎口,才有此慘敗!說,你是不是銘國的奸細,埋伏在我身邊多久了?!”

嚴瑯一介文質彬彬的書生,被這灌注勁力的一鞭狠狠掀砸到地上,咳了口血,後背也被抽出一道觸目驚心的血痕,隔著衣衫滲出來。

眾將士怒目而視,胡古雁氣勢洶洶地跳下馬,要拿鐵骨朵砸爛嚴瑯的腦袋。

嚴瑯抹去嘴角血跡坐起來,大聲說道:“台吉忘了鄙人曾經說過的話了嗎?‘福兮禍所伏’,鄙人提醒過眼下形勢有些詭異,奇襲計劃需要再斟酌,可惜台吉並未接納。鄙人若真是銘國奸細,又怎麽會試圖阻止我軍的這一場戰敗呢?”

將士們又紛紛望向胡古雁,想從他神態與言辭中去證實真假。

胡古雁頓時想起,嚴瑯的確是勸過他的,只是勸諫的態度比較克制,而他當時被勝利沖昏了頭,也並沒有深思。如此看來,嚴瑯的確不是銘國奸細。

如今騎虎難下,是硬安罪名砍了對方泄憤,還是認同對方的辯白饒過他,胡古雁有些猶豫。

嚴瑯見胡古雁思索時眼底兇光暗藏,知道自己不澄清是個死;澄清了就等於把這場戰敗歸因於胡古雁的指揮失誤,犯了大忌只怕仍是個死。

危急關頭,他半跪在胡古雁面前,一手牽住胡古雁的衣袍下擺,另一手行了個表示無限臣服的覆額禮,說道:“鄙人雖有心勸諫,卻沒有用力,全因怕惹禍上身、為自己盤算的太多。這次的戰敗,鄙人難辭其咎,還望台吉給我將功折罪的機會,用一場更大的勝利,來洗刷這場敗仗的恥辱。”

這番話不僅攬走責任,給了主將台階下,還讓眾人看到了他的忠誠。胡古雁眼底的殺機淡去,親手扶起嚴瑯,安撫道:“此戰之敗非你一人之過,嚴先生不必太自責。至於你所說‘更大的勝利’,是先立個軍令狀放在這裏,還是心裏已有具體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