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6章 我把你背回來

夜色將盡,正是人們最為困頓的淩晨四更時分。

一支騎兵大軍在溟濛夜色的掩護下,人銜枚馬勒口,連馬蹄上都包裹著厚棉布,從荒野盡頭悄然浮現而出。領軍的將領,正是北漠大貴族胡古雁。

“台吉!”一名斥候打馬而來,朝胡古雁行禮,“前方過河往南,約二十裏處有座軍營,是靖北軍屯紮之地。”

白日間,胡古雁的斥候就發現,南歸的靖北軍穿越河套地區直奔長城,估摸是要從偏頭關進入山西地界,回太原軍鎮去。

這支靖北軍打著“怒雲黑龍”的帥旗,領軍的應是主將。胡古雁不放心,拿出從西夷商賈手中重金購置的單筒窺筩,命心腹趕過去登高窺探,確定了是豫王朱栩竟本人。

斥候遠遠尾隨這支靖北軍,直至對方入關後進駐營地,方才回來稟報。

“你親眼見朱栩竟率部進了那處營地?”胡古雁問。

斥候點頭稱是。

胡古雁擡手招呼謀士嚴瑯過來。嚴瑯驅馬近前,胡古雁當著他的面又問斥候:“那軍營安在什麽地勢,如何布置?”

斥候答:“營地在谷口開闊處,兩側與後方山坡環繞,都是土石松散的黃土坡,只有正面一個進出口。內中約有三千頂營帳,營前挖了壕溝,還設了拒馬與鐵蒺藜,戒備森嚴。”

“選了這麽一處易守難攻之地,看來朱栩竟對這座軍營十分看重。”胡古雁琢磨道,“三千營帳,至少近萬人,想來靖北軍最精銳的黑雲突騎整個兒都在裏面了。若是趁夜襲營,最好就是從後方翻山而下,攻他個措手不及。但我軍全是騎兵,戰馬爬坡容易陷在松散的土質裏。”

嚴瑯出主意:“他營地附近只一處水源,便是二十裏外的冰河,我們派人盯著運水的車隊,趁機往水裏下巴豆粉。等藥生效,就可以從正面強攻了。”

胡古雁知道這個中原出身的謀士很有些搗藥制毒的門道,於是與他合計了後續戰術。

果然拂曉時分,靖北軍的軍營裏出來一支運水的車隊,由百余名騎兵押送,前往冰河。在回程時,胡古雁派出的一支小隊喬裝成迷路的遊胡散兵,亂哄哄地去撲襲運水車隊,把護衛騎兵給引開。而北漠的斥候們就趁機靠近,往馬車的水箱裏下藥。

須臾間成事,斥候們立即散去。誘敵的散兵也佯裝潰敗逃之夭夭,運水的騎兵回到車隊旁,見馬車安然無恙,便將繼續運水回軍營。

胡古雁率部埋伏在河對岸,遙遙見午時造飯的炊煙在山谷間升起,面露期待與焦急之色。

嚴瑯道:“事成一半,台吉,我們靜待半個時辰,等藥效發作就準備襲營。”

胡古雁耐心等待了半個時辰,直至斥候回報說軍營嘩然生亂,方才下令:“出擊!”

臨出發前,胡古雁忽然轉念,回頭看了一眼嚴瑯——此人是個文士,並無武功在身,故而每次打仗都順理成章地留在後方。但這一次,不能叫他置身事外。

於是嚴瑯被迫上馬,被胡古雁的幾名親衛名為“保護”實則監控著,隨大軍一同奔襲靖北軍的軍營。

滾滾煙塵出現在地平線時,軍營塔樓上的瞭望手正虛脫似的趴在圍欄上,見到塵土漫天,愣怔後方才醒悟過來,大喊著“有敵襲”,一邊使勁地鳴金示警。

然而營門口值守的黑雲突騎已是哀叫與呻吟聲一片,兵士們紛紛夾緊雙腿,捂著翻江倒海的肚子,勉強去撿拾自己落地的兵器。

胡古雁作戰悍勇,此刻正率前隊沖鋒,見狀心下大喜,揮舞著鐵骨朵高喊:“趁他病,要他命!兒郎們,摟草打兔子了——”

北漠騎兵們隨之放聲呼喝,群狼一樣嗷嗷叫著往營地撲去。前鋒部隊甩出套馬索,掛住槍木拒馬往兩側拖開來;又有專門的小隊徒步上前,拉拽地面上串連鐵蒺藜的網繩,快速清掃障礙,為後隊開路。

鐵騎踐踏著黃土路面,主力部隊尚未沖進營門,箭雨便已飛射過一輪,柵欄、營帳與地面插滿了密密麻麻的箭矢。

守營的黑雲突騎們仿佛已喪失了對戰的體力與士氣,在飛舞的黃塵中倉皇後撤,也不管營地後方是無路可退的山壁,仍慌不擇路地向後奔逃。

胡古雁大笑:“風水輪流轉,威名赫赫的靖北軍也有今日!”他邊突進,邊一路砍殺,忽然見前方不遠處有個敵軍將領正在督戰,將逃兵斬殺當場,催促其他兵士集結應戰。

“是那個背上中了我一箭的小子!”胡古雁認出華翎,在威虜鎮被打得節節敗退的恥辱湧上心頭,“我要親手剁下他的腦袋,用頭蓋骨做我的酒器!”

華翎一擡頭,見胡古雁帶隊朝他沖來,似乎也慌了神,急命手下騎兵結陣阻攔,自己策馬朝營地深處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