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章 是大海的重量(第2/4頁)

景隆帝腳步停滯,閉目不語,似乎內心也陷入權衡與掙紮,片刻後睜眼,指尖在褚淵抱拳的手背上寫了兩個字:暗中。

褚淵頓時明白,這是不讓他想見之人看見他的意思,松了口氣之余又有些心酸,嘆道:“臣翻遍史書,未見皇爺這般多謀又重情的帝王。”

景隆帝自嘲地搖了搖頭,無聲地道:天子無情。

倘若有情,又怎忍心為大局瞞了清河這麽久,明知他會因此傷苦,卻仍按兵不動?說來還是這一顆被皇權帝業錘煉多年的心太過冷硬,縱已卸下肩頭重任,仍無法放下所有,只求一個情字。

或許終有一日,他會放下所有,但不在此時,不在此處。

-

除了去花廳用膳之外,蘇彥在寢室內窩了整整兩天,不是睡覺,就是躺在床上翻看原主的藏書、信件,啥正事也不幹,慵懶得像一只冬眠的蟲子。

入夜荊紅追來給他真氣通絡,也不勸他起床,反而說:“大人若是乏得厲害,明日我把三餐端進來?用完我拿煮沸的橘皮水熏一熏屋子,也就沒味道了。”

蘇彥笑問:“我要是懶在床上一輩子,你也不勸我振作?”

荊紅追答:“大人想懶散就懶散,想振作就振作,哪怕躺久了筋骨松懈,也有我給大人按摩,有什麽關系。”

阿追真是個大寶貝!忽然有些嫉妒原主。閃念過後,蘇彥哂笑著丟下書冊,伸了個懶腰跳下床:“緩過勁來,我好了,我又可以大幹一場了……不是那個‘幹’!你反應這麽快做什麽,把腰帶給我系回去!今夜元宵,我們去街市上溜達溜達,算是過好春假最後一天。明日開始,我蘇十二要重回大銘朝堂。”

荊紅追已不是當初動不動就臉紅羞澀的吳下阿蒙,聞言若無其事地系好腰帶:“蘇十二?大人莫非想起來了?”

蘇彥拍了拍滿被面的書信與冊子:“想不想得起來不重要了,反正我已經摸透了這個蘇清河的底細,怎麽說呢……同道中人,吾輩不孤,哈哈哈!得,就沖這四年來他的勇氣與舉措,哪怕這具皮囊再彎,我也認了。”

荊紅追從未見過他的大人笑得如此豪邁,但不知為何卻覺得這副面目亦是其真實的一部分,與或風流、或睿智、或婉轉的姿態同樣令他傾倒——當然最後那一面基本只能在床笫間見識,而他已許久未摸到過大人的枕邊。他忍得住,但也渴得緊。

蘇彥穿好了外出的衣物,一把拉住荊紅追的手腕:“阿追,走,我們去看燈。”

京城的燈沒有前兩年好看了。前年的鰲山燈會盛況空前,京城百姓至今仍津津樂道那場“海晏河清”的盛大煙火。去年因為國喪,燈會取消,省下的銀子被蘇大人拿去填補天工院的無底洞。蘇大人嘗到了甜頭,上書提議朝廷節省非必須的用度,少搞些門面工程。今年新帝下旨,開源節流,先保證基礎建設、民生工程與軍費,把元宵燈會的總用度控制在五萬兩銀子以內。

所以燈會不比從前輝煌,蘇彥更覺得欣慰,興致勃勃地拉著荊紅追滿集市亂逛,還買了兩副今年時興的面具來戴。他自己戴了張紅眉尖嘴的白狐狸,歪斜地扣在腦門上,又給阿追挑了個古樸詭異的鬼神儺面。

兩人邊逛,邊買了酒水小吃與不少雜什物件,全給荊紅追提著。

他二人玩得開心,好容易微服出宮的朱賀霖親自往蘇府送來一車節禮,結果撲了個空,一肚子不高興,帶著侍衛去東市逮人。

結果滿街都是戴著面具遊玩的百姓,哪能一個個分辨過去?年輕天子郁悶地想起前年父皇在城樓前放的那一場煙火,直接把清河放成了一尾被兜進鬥篷裏的魚,不得不承認還是老姜更辣人啊!

所幸朱賀霖的運氣還是不錯的,半個時辰後,在一家小吃攤子上發現了正在吃肉圓子餛飩雞蛋頭腦湯的蘇彥。

他故意沉著臉走過去,往桌對面長凳上一坐,說道:“好哇,給小爺吃閉門羹,自己倒開開心心吃起了嘎飯,這像話嗎?”

筷尖的肉圓子剛送到唇間,蘇彥愕然擡臉:“皇……小爺?”

朱賀霖故意作態給旁邊的荊紅追看,握住他的手背把筷頭拗過來,就著他的手,將那顆肉圓子送進自己嘴裏,邊嚼邊說:“這家肉丸子不錯,給小爺也上一碗頭腦湯。”

又對荊紅追斜眼道:“你吃夠了沒有?吃夠了就自便,還想霸著主人家一晚上不成?”

荊紅追只當他的話是秋風吹過耳,淡定地喝著碗底的湯。微服的禦前侍衛們臉色卻變了,殺氣從推開的刀鋒間彌漫上來。其中一人低聲道:“抗旨不從,格殺勿論!”

蘇彥見勢不妙,連忙打圓場:“老板——再來碗一樣的頭腦湯!”轉頭對荊紅追軟聲道,“阿追,我忽然想起忘記買給同僚的節禮了,單子在這裏,你幫我去買一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