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拿出你的真心(第2/4頁)

蘇彥一把握住了荊紅追的手臂,脫口道:“你別射他!”

“……這是大人的命令,還是懇求?”

“是什麽都好,阿勒坦絕不能死!”

阿勒坦絕不能死。荊紅追記得這是蘇大人第三次說出這句話。

第一次是在陜西,黑朵大巫利用了嚴城雪對北漠人的仇視,以嚴氏毒針刺殺阿勒坦嫁禍大銘,意圖挑起兩國紛爭。阿勒坦中毒昏迷,被侍衛隊送去烏蘭山聖地醫治,卻於中途遭黑朵截殺,不知下落。瓦剌盛傳阿勒坦已死於銘國官員手中,虎闊力勃然大怒,宣布向銘國復仇。那時候,蘇大人就說過:阿勒坦絕不能死!

第二次是在山西,蘇大人來給靖北軍當監軍,卻對豫王“取阿勒坦首級”的說法並不贊同。蘇大人對他說,兩國之間除了戰爭以外,還有其他的路子可走,不是納貢和談,而是外交術。靠強大國力的互相震懾,坐在一張桌子上分吃利益蛋糕,各取所長地合作,同時聯手制裁覬覦利益的第三方。阿勒坦不能死,因為蘇大人認為此人是北漠首領中最能溝通的那一個。

眼下,雙方兵戎相見,儼然已是你死我亡的仇敵,蘇大人又以什麽理由說出這句話?

是因為……在失憶的這段時間,蘇大人與阿勒坦朝夕相處,生出了不該有的情愫?荊紅追指尖真氣微泄,瞬間將尚未射出的箭矢震為齏粉。

“大人!”他沉痛地說道,“你不記得自己的身份,他阿勒坦難道就查不出來?明知你是大銘內閣重臣,天子之師,卻要強娶你為可敦,這不是利用你來打擊我國君臣民心,又是什麽!他有沒有考慮過,萬一此事傳遍中原,且不說老皇帝與小皇帝怎麽看待大人,就連大銘百姓也會視大人為叛國逆賊,屆時千夫所指、萬眾唾罵,以大人如此要顏面、重名聲的性子,恢復記憶後又如何自處?!”

蘇彥愣住了。按理說,這是原主蘇清河的身份與立場,就算被唾罵也與他蘇彥無關,他無需有任何心理負擔,但是……為何只要一想到那副情景,就會渾身寒毛直豎,如墜冰窟?

所以他打心眼兒裏拒絕婚禮,拒絕可敦的身份,會不會也和潛意識有關?

“阿勒坦不知道原……不知道我失憶前的身份,他並非利用我,只是執著地認為找到了命定伴侶。”不管這個武功卓絕的灰衣劍客信不信,蘇彥都要替阿勒坦正名,“阿勒坦不能死,因為——我想促成兩國結盟,平息導致兩國百姓生靈塗炭的戰爭。

“即使才疏學淺,即使人微言輕,但我既然來到這個世界,得到了阿勒坦——還有你、沈柒、豫王、老夜與老霍、斡丹、赫司……那麽多人的善意與保護,親眼見到民眾的疾苦,聽見他們的呼聲,那麽我就不能坐視不理,不能只管在大銘或是在北漠享受高官厚祿、權勢地位,而不盡全力去貢獻自己的所知所學,去努力改變這個世道!哪怕只是朝著更好的方向前進了那麽一點點,也算我蘇彥來得有意義、活得有價值!”

荊紅追心中震撼,一時間說不出話。

大人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忘記了阿追和其他所愛故交,甚至忘記了在大銘生活與經歷的一切——但蘇清河仍然是蘇清河,“願為舉火之人”的靈魂成色,無論失不失憶都不會改變。

荊紅追怔然地撥開流矢,格開兵刃,直至飛濺而來的一滴血珠打在臉頰,方才徹底清醒,沉聲道:“豫王與阿勒坦對上了。”

蘇彥心下一凜,定睛望向前方,果然在漫天沙塵中隱約窺見兩騎交鋒的身影,一個黑騏玄甲,長槊在握;一個青驄皮袍、手持彎刀,正纏鬥在一處。

馬蹄掀起黃塵彌漫,交戰騎兵來回穿梭,蘇彥實在看不清兩人的具體情形,只感覺槊影揮過人體,疼得他向後一哆嗦。

荊紅追目力極好,倒是看得一清二楚,見自家大人緊張得不行,攥在他臂上的手都要冒青筋了,只得嘆道:“我幫大人觀戰罷。阿勒坦被豫王的槊尖傷了左胳膊,但不嚴重,猶有八九分戰力。”

“他們兩個誰會贏?”

“就馬背上單打獨鬥而言,各有優勢。豫王坐騎神俊、槊法精湛,開闔處有龍拏虎攫之勢。而阿勒坦天生偉力、刀法兇猛,進退間亦不乏敏捷機變。”

“——那到底再打下去誰會贏?”

“……豫王。”荊紅追略作停頓,接著道,“但黑雲突騎怕是形勢不妙。兵力懸殊太大,又不占天時與地利。除非豫王不僅贏得幾手,還能當場斬殺阿勒坦,才會有轉機。大人,我們該走了。”

“去哪裏?”蘇彥一怔,回想起方才豫王下的軍令——如果局勢不利,就叫荊紅追帶他離開戰場,去威虜鎮搬援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