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望門寡當定了(第2/4頁)

“北漠人嗜茶、酒如命,大人只需捏破蠟殼,將內中粉末倒入奶茶或鍋茶中,奶味能完美掩蓋此毒的微腥味,讓阿勒坦喝下,再勸其飲酒半斤以上即可。眾蠻只當他是酒醉酣睡中猝死,便不會輕易懷疑大人,且北漠有新王承襲舊王之妻的陋俗,可暫保大人無恙。

“屆時群龍無首,殺胡城大亂,我會挑唆胡古雁奪權。大人趁亂出王宮,由夜不收暗探護送,沿怯綠連河行至下遊二十裏外,自有援軍接應。”

蘇彥聽得心中五味雜陳,很想分辯一句:阿勒坦不能殺!

但他也看出來了,這個老夜是一把劇毒的利刃,不吝以最極端的方式解決兩國邊境沖突問題。倘若自己貿然為阿勒坦發聲,只會讓對方懷疑他立場傾斜,甚至懷疑他因對阿勒坦動情而叛國,到時會不會連他也一並毒死?

蘇彥心念百轉,最後氣定神閑地道:“我素來不喜用刺殺,覺得攻其性命不如攻心。但此番身陷敵營,又被迫嫁與敵酋,非常時期也只好行非常手段。不知你這毒丸有幾枚,萬一失手可有補救之策?”

樓夜雪不疑有他,答道:“此毒原料極難得,唯獨成此一丸,沒有備用。蘇大人胸懷謀略、心性強韌,行事進退有度,下官相信大人不會失手。”

“至於阿勒坦,的確是不世之梟雄,可惜……”他忽然刻薄地笑了笑,“難過情關。下官曾混在城內人群中,見過他迎你上馬的眼神,恍惚又回到三年前的清水營。這三年來他性情大變,弑父篡位、征伐屠戮,從一個閱歷尚淺的販馬青年,變成人人敬畏的北漠共主,可於‘情’之一字上卻仍是當年那個愣頭青,豈不可笑?君王不情專人而情天下,若為兒女私情所困,注定難成大業!”

蘇彥默默聽完,吐了口長氣,將那枚蠟丸握在掌心:“這幾日夜不收先不要輕舉妄動,等阿勒坦回城,我來與他做個了斷。

“我這人做事,你們應該知道,未必恪守計劃,有時不按常理出牌——”

從樓霍二人提供的零碎信息中,蘇彥拼湊出了原主的身份與性情,猜測行事風格與他還挺接近,想來這麽說也沒差。

見樓夜雪還想說些什麽,蘇彥的語調陡然變得嚴厲:“切記不要自作主張,以免壞了我的臨事機變,將來軍法處置!”

對方閉了嘴低頭領命,而霍惇忙不叠保證自己會看住老夜不讓他亂來,蘇彥這才露出滿意眼神,和顏悅色道:“我給老霍帶了些藥材,是從王宮寶庫裏找的,你看合不合用。”

副城藥鋪太小,樓夜雪正缺藥材。這藥若是給他自己用的,他未必特別上心,但是給霍惇雪中送炭,他便格外生出了感激之意,難得真切地向蘇彥道了個謝。

蘇彥覺得火候差不多了,再談下去保不齊哪個細節露餡,於是整了整衣襟,說道:“我回王宮去了,你們一切小心,待我事成再聯系。”

他出了氈帳,看到不遠處待命的阿速衛們。赫司也站在一旁,他便徑自朝對方走過去。

因為被迫當了說客,赫司面對他總有些心虛,訥訥道:“可敦有事吩咐?”

蘇彥問:“聖汗何時回城?”

“這……我不知道。據斡丹大人說,聖汗出發前已交代好婚禮籌備的一應之事,說是會提前至少兩日回來。”

“既然不日就要成婚,他為何還要帶兵離開王城,難道與靖北軍打仗比迎娶我這個可敦還重要?哼,你跟斡丹說,讓他立刻派傳令兵去告訴阿勒坦——我明日,最遲後日,就要見到他。他要是趕不及回來,這婚別結了,他愛娶誰娶誰去,莫挨老子!”

這番言語與情態,看在眼裏分明是恃寵而驕,又因著絕好的容色與飛揚的少年氣,而透出一絲嗔中帶惑的味道。赫司莫名地滿臉通紅,吭哧稱是。暗處卻有人如墮冰窟,簡直是劈開兩片天靈蓋,傾下一盆冰雪來!

氈帳後方的陰影中,沈柒心神劇烈震蕩之下,真氣倒沖心脈,險些噴出一口心頭血。他握拳死死抵住齒關,硬生生在手背上咬出個血窟窿,方才止住即將失控沖出的腳步。

對於無故出現在短發少年身上的火鐮,對於旁人口中神秘出現的天賜可敦,他想過無數種可能性,卻沒有任何一種是眼前見到的這幕——

他的清河,他以命換命的娘子,他親手鏨入骨中又親手持刀剜出的人,就是即將與阿勒坦成婚的烏霓閣!

……但那又如何呢?

從他說出“你我終究要走到今日這一步,因為你心裏盛了太多,而我心裏卻只得一個你”的那一刻,從他在滂沱大雨的橋上將懷中之人用力向外推出去的那一刻,蘇清河嫁娶誰,或者不嫁娶誰,就與他全無幹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