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他遲早是我的

想把三年未離身的發帶,送給他的烏尼格——心底驀然生出這個念頭時,阿勒坦猶豫了一下。

這條發帶可以說是夢中那名男子與他唯一的聯系,很可能是他恢復記憶的關鍵之物,而在他還不確定蘇彥是否就是命定者的情況下,就將發帶輕易送出去,恐非明智之舉。

“你的刺青滲入了另一個人的血。所以那個人必須成為你的伴侶。在你復蘇之後的三年內,如果沒有得到那人的身心,沒有雙雙跪在神樹面前許願結合,那人的血就會變成致命的、無解的毒,你會死。”

老巫曾說的話縈繞耳旁。

所以明智的做法應該是,先征服蘇彥的身心,嘗試去解自己身上的血毒。萬一認錯了人,命定者不是蘇彥,那麽他便要立刻放棄對方,繼續尋找正主——並且要用最快的速度,因為余生的時間實在不多了。

可若是真這麽做了,他占有了蘇彥,最後終生伴侶卻又另有其人,叫蘇彥如何自處?送走,是絕情辜負;留在身邊,更是兩邊都委屈。

阿勒坦自認為並非不負責任的人,給出這條發帶,就意味著一種不必說出口的承諾,故而他猶豫了。

但這點猶豫並未持續多久,當他的烏尼格用感激中暗含狡黠的眼神看著他時,他便覺得這條發帶理所當然地屬於對方。

“當你難以抉擇的時候,就去相信自己的眼睛,相信自己的心。”老巫成為他師傅的第一天,這樣說道。

“可我的眼睛也許會欺騙我,我的心也許會蒙蔽我。”他提出質疑。

老巫緩緩搖頭,把救活他時所唱的那首神歌,再次吟唱起來:

你是天上浮雲的主宰,長有一萬只明亮的眼睛。

你是地上原野的主宰,長有一萬顆堅強的心。

“阿勒坦,”老巫嚴肅地說,“別看輕你自己,要看清你自己。”

阿勒坦注視著親手紮在蘇彥前額的墨綠色緞帶——再沒有人比他的烏尼格更適合這條發帶了,他想,認錯了人又怎樣呢,這也是他從眼、從心的選擇。

倘若長生天非要在一個多月後帶走他,那麽這就是他的宿命。只是不知到那個時候,烏尼格會不會為他禱告與祈求天神,為他流下一滴傷心的淚水?

阿勒坦從俯身變為側身坐在床沿,忍不住伸出手,輕撫蘇彥俊秀多情的眉眼,想象它們為自己淚濕朦朧的模樣……

氣氛曖昧得有點過了界——蘇彥下意識地向後避縮,隨即用一陣劇烈的彎腰咳嗽掩飾了這個輕微的動作。

阿勒坦的手收了回去。屬於北漠汗王的蠻獷與強勢再次回到了他的臉上。等咳嗽聲漸歇後,他說道:“你的肺脈內傷雖很難自愈,但傷勢不算嚴重。我已配齊藥材,給你煎了藥湯,一日早晚兩次,再苦也要喝完。另外佐以藥浴,以煮過藥材的熱湯浸泡至胸口,將藥力蒸入肌理,能讓你好得更快,將來不留病根。”

蘇彥再次真誠地感謝過他,又問:“大約需要多久才能痊愈?”

阿勒坦道:“內傷痊愈的速度,要看你的體質與吸收藥力的快慢,快則五七日,慢則半個一個月。你後腦上的傷口我也重新檢查過,是銳器傷,並未傷到顱骨以內,且創口窄小,止血後過不了幾天就會愈合,算是比較輕微的外傷。”

照這麽說,蘇彥覺得自己哪怕沒法在一周內痊愈,至少也能下床到處走動走動,不會再這麽虛弱無力到任人擺布了。

“我給你七日時間,”阿勒坦吩咐道,“你要盡快好起來,才能幫我解血毒。”

血毒?是慢性中毒之類的嗎,怎麽解?蘇彥還想繼續追問,阿勒坦卻已起身,頭也不回地走出房間。

房門關閉之後,阿勒坦腳步停滯了一下。蘇彥困惑的神色閃過眼前,那種全然不知情的無辜,叫他生出一絲猶疑。但迫在眉睫的死亡陰影,如卷起的潮頭將這絲猶疑重重拍散。

他遲早是我的,我會愛護他一輩子。倘若是我看走眼,找錯了解藥,我也認命不再另尋他人——我已賭上性命,去赴這場一個半月之後的生死局,他有什麽理由、又有什麽資格拒絕我?阿勒坦發狠地想著,大步離開了宮殿走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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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井與凈州城隔著一條名為“小黃河”的塞外河流相望,是南來北往的交通要鎮。

在沙井的臨時駐軍營地,豫王聽完兩名斥候的回報,皺眉問:“荊紅追能否確定,擄走清河的阿勒坦大軍轉道北上,而不是去其他方向?”

斥候答:“並不能確定。但荊紅侍衛與卑職們研究過地圖,覺得阿勒坦大軍北上的可能性最大,只不知是去威虜鎮還是殺胡城,也不知去做什麽。”

豫王展開北漠輿圖,仔細瀏覽後,伸出食指在陰山往北的北漠腹地畫了一個圈。地圖上的一個圈,不過茶碗大小,對應實際,卻是極為廣大的一片區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