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滾吧別回來了(第2/3頁)

“母後她……到底有沒有愛過二哥,有沒有愛過我?如果有,她愛的是我們,還是我們的孝順?”

豫王臉上神情淡淡,蘇晏不轉睛地看著,心中油然生出一絲隱痛。想告訴他,他二哥還活著,只是昏迷未醒,但又擔心事態未明,泄露出去壞了皇爺的大計;也想告訴他,這世上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會無條件地愛自己的孩子,至少太後不是,但又不忍再往他的傷口上撒鹽。

“都說父母生養恩深似海,可我卻覺得自己也許會被海淹死。”豫王自嘲地笑了笑,“你是正統儒家出身,從小學的就是天地君親師、仁智禮義信,聽到這種話,也許會覺得我這人離經叛道,並非善類。”

蘇晏搖頭:“恰恰相反,我覺得你是個很有想法、不拘一格的人。”

“真的?”

“真的,就像你曾經對我說過‘天地山川有玄妙,風雪雷電有威力,但未必有性靈。有性靈的,只有人,所以人才是萬物之首’,我深以為然一樣。”

豫王朗聲大笑:“好!至少我這樣的異類,不是天底下的獨一個。”

他伸手搭住蘇晏的肩膀,往自己身上一帶,手裏折的馬鞭指向北方:“往事已矣,向前看。前方是茫茫北漠、烈烈旌旗、蕭蕭馬鳴,那才是我該去的地方!”

蘇晏的一腔熱血也被他帶動起來:“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可惜我文弱之身,怕是沒有上戰場的機會,就看你這靖北將軍將來的英姿了。”

豫王笑道:“我都年過而立了,哪還有什麽英姿?”

蘇晏朝他眨了眨眼:“你不是才二十八麽?還把自己比作豐艷牡丹。‘孤王才二十八歲,春秋鼎盛,算不得老’,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哈哈哈!”豫王大笑,“那是剛認識你的時候……多快啊,這都過去三年了。這三年中,你我把愛、恨、情、仇統統都嘗了一遍,也算是緣分深種。如今算什麽,真只是同袍?”

蘇晏仔細地想了想,誠實回答:“應該比同袍更交心一點,算半個知己吧。”

“為何是半個?”

“還有半個,等我將來有機會去大同找你喝酒,再算上去。”

豫王收斂笑聲,打了個唿哨,只見一匹神俊的黑馬,如一朵烏雲從雪地山坡上卷下來,身姿矯捷有力,停在了石碑下。

他一把摟住蘇晏的腰身,叫道:“我帶你感受一下,京城外自由的風。”

“哎——”蘇晏話音未落,就被他帶著從石碑頂端往下跳,落在了馬背上。

豫王一手握韁繩,一手攬住蘇晏的腰身,策動馬兒。黑騏如蛟龍入海,瞬間提速,向著雪後原野奔馳而去。

勁烈風聲在耳畔呼嘯,蘇晏從未坐過這麽快、這麽顛簸的馬,簡直就是一條騰雲駕霧的黑龍,總擔心要從雲端墮落下去。但緊貼在背後的胸膛與緊摟在腰間的手臂,又是那麽強壯有力,足以支撐他奔向天的盡頭。

這一刻,他感受到了豫王所說的自由——無邊無涯、無拘無束、無始無終的自由。

他閉上了眼睛,讓自己隨風飄去世界的任何一個角落。

然而,風還是停了下來。蘇晏的束發冠掉了,長發劈頭蓋臉地散落著,把五官都遮了。

豫王將他的上身向後掰轉,忍著笑,用手指把他的長發梳向腦後。

蘇晏吃了風,邊咳邊抱怨:“這下肯定找不著了,那頂青蓮小道冠我很喜歡的……哎,你別那麽用力掰,我腰要擰斷了!”

“斷不了。我知道它有多柔韌……”豫王近在咫尺的眼睛越發幽深,呼吸頻率也變了。

他驀然擡起蘇晏的右腿撥到左邊,將之整個兒向後旋了半圈,從背向他變成了面對面,然後把蘇晏的脊背向後壓在了修長的馬頸上。

馬頸狹窄,蘇晏怕自己掉下去,下意識地伸手亂抓,扣住了豫王的肩膀。

豫王向前傾身,狠狠吻住了他的嘴唇。

黑的長發,與黑的馬鬃混成一色,在雪地上方靜靜地流瀉。

蘇晏的手指扣在豫王的肩膀上,指尖先是垂死掙紮般抓撓,繼而動作越來越慢,最後仿佛要刺破布料,戳進對方的血肉中。

黑馬有些不適地搖擺腦袋,打了個響鼻,但主人用腳尖輕蹭馬腹,這匹烈性的戰馬便安靜且安詳了下來,任由頸上重量沉沉地壓著它。

蘇晏覺得自己大概暈馬了,不僅人是飄的,魂也是飄的。

直到豫王在他耳邊沉聲說:“找不到的話,以後我再給你打頂新的。”

蘇晏說不出話,眼角與嘴唇都還是殷紅且濕漉漉的。

豫王連黑發帶馬鬃挽了一把在指間,輕輕揉搓,哂道:“你罵罷,我準備好了。”

蘇晏長長地吐了口氣,罵道:“滾吧,別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