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你將自立為王(第3/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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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光閃過,猩紅血花濺射在白墻上。

兀哈浪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的表情凝固在臉上,身軀僵立了短短幾息,口鼻淌血向後栽倒。

汗王虎闊力震驚之下,劇烈咳嗽起來,嘶聲叫道:“阿勒坦,你瘋了?!”

“瘋了的人是你,父汗,竟然打算與韃靼簽下那樣一紙喪權辱國的協議。”阿勒坦抽出染血彎刀,轉身望向他的父親,眼中蓄滿了悲痛的淚水,“不,你不是瘋了,你是毒入膏肓,無可救藥。毒,是黑朵下的。”

虎闊力邊咳邊道:“你都知道了……我不能沒了藥丸,那比死還難受……”

此刻他癮頭開始發作,涕淚橫流,渾身如萬蟻啃噬,難以忍受的酸、麻、痛從骨髓裏刺出來。他用指甲使勁抓撓皮膚,嘶啞哀吟,“黑朵!去叫黑朵……給我藥!藥!”

阿勒坦低頭看匍匐在地的父汗。

恍惚想起幼年時,父親將自己扛在肩頭,在初春的草原上奔跑——那時父親的肩膀像山一樣高大雄偉,承托著一個幼童對成長的所有崇敬與憧憬。

“父汗!你忍住,千萬忍住。”阿勒坦跪坐在地,一手握著刀柄,一手環住了虎闊力嶙峋的皮肉下寬大的骨架子,“老巫說過,這毒雖然厲害,但只要意志力足夠堅定,每次發作時都能忍住不再服藥,過個幾年慢慢就能戒斷,最終擺脫它的控制。”

“藥丸……給我藥丸,要我做什麽都行……盟書隨便你怎麽寫……拿去,都拿去!求你給我藥……”虎闊力已經聽不見他的聲音了,四肢百骸都被瘋狂的渴求占據,不斷地抽搐著、哀求著,渾然不知自己都說了什麽。

兩行熱淚從阿勒坦臉上滾落。他緊緊摟住父親的後背,哽咽道:“父汗,神樹雄鷹已墮入汙泥,我送你的靈魂前往長生天,徹徹底底地……解脫。”

他咬著牙,將手中彎刀的刀刃,從懷中之人胸肋的縫隙間斜向上刺入,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刀刃穿心而過,虎闊力猛地噴出一口血,濺在阿勒坦的肩膀上。

瀕死的劇痛讓他的神智清醒了過來。手指緊緊抓住阿勒坦的胳膊,虎闊力在嘴角湧出血沫中斷斷續續地道:“做得好,我的兒子,瓦剌的榮光不容玷汙……弑者將繼承生者之勇力,你會成為這片草原真正的王。”

阿勒坦深深地吸著氣,用力擁抱他的父親。

懷裏身軀逐漸失力,忽然又一個大的抽搐,而後徹底歸於死寂。阿勒坦將臉埋進父親的肩膀,擦幹了所有的眼淚與痛楚。

他把死去的父親平放在地,吻了吻對方蒼白的前額,低沉而緩慢地唱起一首送魂的薩滿神歌:

“祈求蒼鷹飛來,帶走你的靈魂;

祈求雪山融化,洗去你的霜塵;

祈求黃牝生駒,豐饒你的部族;

祈求長生天上億萬神明,將你安放於星辰……”

再度起身的阿勒坦,臉上已沒有絲毫淚痕。他走到兀哈浪的屍體旁,一刀砍下對方的頭顱,拎著頭顱走出了飛雲樓的大門。

面對黑壓壓的蓄勢待發的騎兵們,他揚起手中滴血的頭顱,悲憤萬分地高聲喊:“兀哈浪卑劣無恥,出爾反爾,先是挑起營地沖突,又設計謀害汗王,被我斬殺!瓦剌的兒郎們,為你們的汗王復仇,與韃靼勢不兩立!”

瓦剌騎兵們先是陷入死一樣的沉寂,隨後從這沉寂的海面驟然掀起驚濤駭浪,高舉武器齊齊怒吼:“為汗王復仇!與韃靼勢——不——兩——立!”

阿勒坦將兀哈浪的頭顱用力擲在台階下。

他望向匆匆折返回來的黑朵,帶著憤怒揚聲道:“黑朵大巫!你在出發前替父汗求問過祖先與天神,說此行必定順利,還說聯盟將為瓦剌帶來利益與榮耀,結果呢?我的父汗,死在了韃靼人的刀下!這就是你的通靈之力?”

黑朵盯著塵泥中骨碌碌滾動的頭顱,心頭驚怒萬分,但因黑袍風帽罩著,看不清神情,只能從吞炭般嘶啞的語聲中,聽出他此刻的窘迫與惱恨:“此行本該順利,會盟本該成功!這就是神的旨意……除非有人做出了褻瀆神靈的舉動!”

“你住嘴!”阿勒坦舌綻春雷,爆喝一聲,“我看誰敢潑我父汗的汙水!父汗識破兀哈浪的陰謀,在最後拒簽盟書,難道這就是你口中的瀆神之舉?那麽你黑朵信奉的究竟是誰的神?莫非你刺在身上的是神樹,刺在骨子裏的卻是蒼狼?”

被他這麽一駁斥,瓦剌騎兵們望向黑朵的神情也發生了明顯的變化,狐疑猜測與信任動搖開始在目光中交互傳染。

此刻,一名傳令兵的叫喊穿越了人群:“韃靼人瘋了,連兀哈浪派去的親信都殺了!”

“殺光城內外的韃靼人!”阿勒坦下令,“用他們的血肉祭奠汗王,平息神靈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