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皇爺莊重得很(第2/3頁)

蘇晏見街角遠遠停了一輛駟馬之車,比普通馬車足足大了兩倍有余,內部想必寬敞得很,於是點頭道:“多謝公公。”

他隨著內侍走到車旁,登著步梯上去,開門走進車廂。

車廂內果然寬敞有如齋閣,用固定的落地屏風隔出了客室與臥室。前面客室幾案、座椅俱全,透過屏風鏤空的格子,隱約可見後面鋪著緞被的矮榻。

這面積和舒適度,差不多等於一套小戶型了,不愧是宮裏的馬車。蘇晏默默感慨完,摘下鬥篷掛在壁鉤上,左右找水壺。

水壺裏的水大概剛灌不久,倒在臉盆裏還是溫的,他用棉巾仔細擦洗過手臉,脫下夜行衣團成一團,想滅跡又沒地方扔,就先用鬥篷裹起來,紮成個包袱,丟在角落裏。

肩頭五道抓痕暴露出來,帶著幹涸的血痂,看著有些瘆人,實際上不是很嚴重。蘇晏沒管它,光著上身從櫃格裏的一大疊嶄新衣袍中翻找中單。

他本打算送沈柒回府後,請應虛先生過來給沈柒診治,順道給自己也處理一下傷口。半途接到召見的聖諭,只能暫且放著,回頭再處理。

就在這時,安靜的車廂內響起一聲輕微的抽氣聲,仿佛疼到了似的。

蘇晏轉頭望向屏風後,問:“誰在哪裏?”

他先是看見了一角蒼色衣袍,紋路精美。對方從屏風後走了出來,竟是微服的皇帝。

“皇爺?”蘇晏嚇一跳,意識到自己衣冠不整,十分失禮,忙不叠隨便抓了件袍子,匆匆罩在身上。

自覺場面尷尬,他臉上燒得厲害,也顧不上看皇帝的表情,手忙腳亂地系著帶子。

皇帝走近,握住他的手指,沉聲道:“別動。”隨即撥開衣襟,褪下半邊袍袖,查看他肩頭的傷口。

“飛爪傷的?”皇帝皺眉。

蘇晏赧然點頭:“傷得不深,回頭上點藥就無礙了。”

皇帝拉他坐下,重新倒了盆溫水,親手給他清洗傷口,又從櫃內取出金瘡藥粉給他敷上,最後用紗布細細包紮。

蘇晏見皇帝全程不發一言,心裏越發打鼓,想起昨夜荒唐事,忙心虛地掃視自身——所幸阿追只舔不咬,沒留下牙印,皮膚上只有些淤青,說是撞的、摔的都差不離。

車廂裏燃著炭盆,驅走了早春的寒氣,光著上身一時半會也不至於著涼。皇帝給紗布頭打完結,又往淤青處塗跌打藥酒。

蘇晏被藥酒的辛辣味刺激得打了個噴嚏,猶豫片刻,低聲問:“皇爺不問我昨夜被刺客擄去後,經歷了什麽,今早又是怎麽回來的?”

皇帝邊揉開藥力,邊反問:“朕不問,你就不主動說?”

蘇晏訕訕地說:“臣見眼下是早朝時間,沒想皇爺竟在馬車裏,一時吃驚,忘記及時稟明情況。”

皇帝淡淡道:“早朝已經散了。”

散了?這才剛巳時,連平時的一半時間都不到。

皇帝注視他,似乎看透了他心裏的疑惑:“昨夜朕接到急報,說你在大時雍坊遇襲,被擄失蹤……你說朕當時是什麽心情?”

蘇晏一臉羞愧:“是臣疏忽大意,害皇爺擔心了。”

皇帝手上停了停,又繼續揉:“朕立即派出禁軍與錦衣衛滿城搜尋,在養心殿等他們復命。朕從二更等到三更,從三更等到四更,等到天都亮了,依然沒有你的消息。”

“皇爺……”蘇晏低頭不敢看他的眼睛。

“朕禦極十五年,沒有大病痛從不罷早朝,今日也不能例外。於是朕去了奉天門聽政,可聽來聽去,只覺下方的朝臣嚶嚶嗡嗡,竟聽不清他們說些什麽,只吵得朕頭疼。幸虧這時候消息來了,說你安然無恙,已入外城,朕就宣布散朝,微服出宮來接你。”

蘇晏按住了身上揉藥的手,胸口一陣陣抽痛:“皇爺。”

皇帝拿起棉巾,將兩人手上的藥酒都揩幹凈,深深地嘆口氣:“清河,朕老了,經不起折騰。你要是再拿自身安危嚇唬朕,朕……就收回給你的權力,讓你老老實實待在官署裏。”

蘇晏心裏越發難受,鼻腔一酸,眼中泛起水霧:“是臣的錯,臣真沒想嚇唬皇爺……皇爺一點都不老……臣,臣還想繼續查案……”

皇帝說:“朕知道,你一心為公。在朕面前說這許多軟話,也是為了繼續查案。”

蘇晏連連搖頭,又難以反駁,咬牙把中單穿了,用顫抖的手指系上帶子,而後伏地請罪:“臣這顆心……做不到大公無私,皇爺明鑒。”

“別擡肩,剛包好的傷口!”皇帝不覺提高了聲量,轉而又低緩下來,嘆道,“別的官員,朕巴不得他們個個都公忠體國,而唯獨你蘇清河,朕卻希望你私心再重些,多考慮考慮自己……何其矛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