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給他騰個位置

蘇晏在風雨飄搖的小破道觀睡得酣甜,不知外面一夜急亂,錦衣衛與禁軍幾乎將整個京城掀了個個兒,上天入地也要把他耙出來。

天光大亮時雨停了,蘇晏醒過來,見荊紅追抱著他坐了一夜,連姿勢都沒有變過,很是不好意思地起身。

“怎麽不把我放下來,身上都壓麻了吧?”他邊說,邊小心地揉對方的胳膊。

荊紅追體內真氣一直在運轉,氣血通暢,並不覺得麻,但難得蘇大人如此體貼,他就偷偷享受一下,似乎也不是什麽大錯。於是隨著揉捏“嘶嘶”有聲,皺眉假裝不適。

蘇晏越揉越覺得不對勁——這位自稱“又僵又麻,動彈不得”的武功高手,肌肉沒被他揉軟,下身倒被揉硬了是什麽回事?他頓覺上當,在對方肩膀上抽了一巴掌,笑罵:“趕緊給我滾起來!昨夜侍衛們都以為我為敵所虜,再不回去,還不知要惹出多少風波。”

荊紅追提起已經幹透的鬥篷,抖去灰塵,給蘇晏系上。自己把撕破的衣袍穿了,真個叫捉襟見肘,丐幫弟子似的。

蘇晏忍著笑:“敢問這位大俠是丐幫幾袋長老?功夫如何?此去除魔衛道,有多少把握?”

荊紅追想了想,一本正經回答:“口袋一個,把握一根,大人想用哪處都行。至於功夫……大人覺得好,那就是好。大人覺得不好,我再多練練。”

蘇晏愣怔後,忽然聽懂,紅著臉狠呸了他一口,轉身往外走。

荊紅追從後追上去,一把抱住自家大人,施展輕功縱身疾掠,“飛”得又快又穩。蘇晏滿意地攬住他的脖子,表揚道:“你這是磁懸浮列車。”

破敗道觀在京城郊外的一座山頭上。小半時辰後,荊紅追與蘇晏出現在外城附近,此時許多兵馬司的士卒仍沿著河道搜尋,可惜昨夜大雷雨,把所有痕跡都沖散了。

蘇晏見馬背上一個身影眼熟,心頭血湧,遠遠叫道:“七郎——”

那人聞聲遙望,策馬飛馳而來。

荊紅追停下腳步,嘴邊柔和的弧度消失了,又變回一張冷臉。

一人一馬須臾馳到面前,果然是沈柒。蘇晏迎上去,見他面青唇白毫無血色,眼裏滿是血絲,嘴唇皸裂出道道口子,神情淩厲又憔悴,仿佛一夜之間受了極大的打擊,全靠肺腑間一股頑狠而執拗的意氣支撐著。

蘇晏心疼得厲害,忙扶著他下了馬,在深色曳撒上摸了一手的暗紅血跡。

“你傷口裂了!”蘇晏急道,“快給我看看!”

沈柒恍若未聞,將失而復得的愛人緊緊抱在懷裏,唯恐手一松,人又不翼而飛。

“沒事就好,”他在蘇晏耳邊低聲喃喃,聲音嘶啞得可怕,“沒事就好……”

那股意氣一散,整個人脫力般往下滑,蘇晏用全身氣力撐住他,眼角潮濕:“我沒事,反倒是你,這才將養幾日就出門,還騎馬,自己傷得有多重,心裏沒個數嗎?”

沈柒喘著氣,只說了四個字:“我不放心。”

派去搜救蘇晏的禁軍與錦衣衛再多、再精銳,他也放不下這顆被鋼索勒在半空中的心。七殺營與真空教有多恨蘇晏,他的娘子落在那些人手上會是什麽樣的下場,他自虐般強迫自己想了一遍又一遍,甚至做了最壞的打算,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萬幸清河安然無恙地回來了。

——回來就好,沒事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沈柒長出了口氣,頭垂在蘇晏的肩膀上。

蘇晏使勁架住他,急切地說:“阿追,搭把手。”

旁邊的枯樹下,荊紅追面無表情地抱劍而立,一身破衣爛衫被風吹著,很有股子絕世劍客決戰前的味道。總而言之就是敵不動,我不動;敵倒下了,我還是沒動。比的就是個高冷範兒。

蘇晏怒道:“裝什麽逼!過來幫我看看他的傷口。”

見自家大人真生氣了,他才走過來,用劍鞘的末端去戳沈柒的傷處。

蘇晏拍開劍,把沈柒平放下來,腦袋枕在自己大腿上,解開對方的腰帶和衣襟,露出胸膛與腹部纏繞著的染血繃帶。

荊紅追閉著眼都知道沈柒傷在何處,劍刃入肉幾分,割斷哪些血脈,避開哪些要害——因為就是他下的手。

那時他還是血瞳無名,聽命行事,收到的指令就是重傷對方但不能致死。

至於為什麽不多不少刺了三劍——就跟當初被沈柒追緝,挨了對方三刀一樣;以及為什麽劍鋒洞穿錦衣衛的飛魚服時,即使在神智混沌的狀態下,依然能生出快慰之情……誰知道呢。

蘇晏去解繃帶,著急之下繞來繞去解不開。又見血越滲越多,他的手指顫抖得厲害,用近乎哀求的語氣叫了聲:“阿追——”

荊紅追迫於無奈,出手點了沈柒身上幾處穴位止血,又把自身真氣輸入對方心脈,助其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