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誰敢欺負我老(第2/3頁)

不少人說著說著,淚如雨下,感泣不已。有幾名禦史激動到難以自持,以額觸地,在青磚地面留下斑斑血痕。

蘇晏冷眼看著面前的群體歇斯底裏症,想建議朝廷給他們頒發一個“感動自我”獎。

賈禦史見他還不挺身而出,眼神從催促轉為了失望與鄙夷。

蘇晏朝他笑笑,抖了抖袖子,鄭重出列,就在賈禦史身旁不遠處站定。

滿朝皆知大理寺蘇少卿乃是皇帝面前的紅人,深得聖眷。如今看這架勢,像也是要加入勸諫隊伍的,連禦史服都穿上了——莫非皇帝其實早有下詔的意思?還是蘇晏寧可舍了聖寵不要,也要成就犯言直諫的錚錚美名?

眾臣暗中各種猜測,卻聽蘇晏擡臉望向禦座,氣定神閑地問:“臣該死,竟忘了萬壽節是什麽時候?”

……萬壽節?

萬壽節與天儆,與罪己詔什麽關系!在這個節骨眼上,問此風牛馬不相及的問題,他蘇十二是不是腦子抽風了?

藍喜輕微地嘶了一聲,去看景隆帝的臉色。

景隆帝對他微微頷首。

於是藍喜上前兩步,尖聲說道:“萬壽節是二月十四。”

“二月十四。”蘇晏掐著指頭一點,“距今不過七八日!天子壽辰,乃是與‘元旦’‘冬至’並稱為三大節的重大節日,依律天下諸州府當宴樂休假三日,朝野同歡。按慣例,京城的匠人們當以彩畫、布匹裝飾街巷,聖上登樓賞花海與歌舞,百官當結彩香案,捧觴獻賀。

“——如此隆重佳節,須得精心籌備,可臣看宮中毫無動靜,再不準備,可就來不及了。”

景隆帝目光微閃,唇邊似乎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藍喜也琢磨出了點什麽,一時來不及細想,照著直覺答:“皇爺素來提倡簡樸,曾道壽辰乃是個人之賀,不願以此為由大肆操辦,加重百姓負擔。故而萬壽節向來只在宮中設家宴。當日,群臣於奉天殿上壽行拜禮,並受賜茶湯,如此而已,無須多加籌備。”

“原來如此。”蘇晏一臉認真地點頭,又道,“天子舉動,乃是臣民之表率。皇爺尚簡樸,臣子們也當戒奢靡,既如此,為何就在大前天,賈禦史賈大人喜得麟兒,卻要大操大辦,重金請來戲班登台,騰龍舞獅鑼鼓歡騰,廣開流水席大宴親朋同僚,整整慶祝了兩日呢?”

賈公濟一怔,從地上爬起來,怒視蘇晏:“蘇十二你什麽意思?這是要彈劾本官?本官年逾四旬,方才艱難得一子嗣,大喜之下難免多慶祝一些,怎麽就觸犯律例了?”

蘇晏忙搖頭:“非也非也,賈大人此舉乃人之常情,可以理解。另外我還要替賈大人辟個謠——聽聞京城內有些官員私下流言,說令郎是賈大人從靈光寺求來的,實大謬矣!

“去年七月,賈大人的確去過靈光寺向繼堯大師——不好意思,繼堯是個妖僧,定了罪的欽犯,不能再稱‘大師’了——向神棍求子,但並未攜夫人同行。錦衣衛辦案時,繼堯把他所結交的官員情況都交待清楚了,的的確確未曾騙到賈大人頭上。所以賈夫人與孩子都是清白無辜的,還請某些官員不要在背後亂嚼舌根,敗壞人家的名譽。”

賈公濟臉上紅一陣白一陣。

去靈光寺求子一事,是他有眼無珠、誤信奸邪的人生汙點。靈光寺和尚騙奸信女事發後,他還為自己沒有陷得太深,沒有送夫人入虎口而慶幸不已,也巴不得此事隨著繼堯的死和靈光寺的拆除而煙消雲散,不會有人知曉。

可惜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這事到底還是流出去了,有官員私底下取笑他喜得“羅漢子”,他也只能打落牙齒往肚裏咽,當做沒聽見。

此番眾目睽睽之下,蘇晏把這事捅破,誠然是替自己辟了謠——北鎮撫司經手的案子,內情如何,蘇晏作為整頓過錦衣衛的人,又與親辦此案的沈柒交好,由他嘴裏說出來,自然更具有說服力。

但你蘇十二也不看看,眼下是澄清這事的合適時機麽?

在他慷慨激昂痛陳國事時,拿替他的私事辟謠來擾亂視聽,是何居心!教他這張老臉往哪裏擱!

賈公濟瞪著蘇晏,額角青筋暴起,又不好以怨報德罵他多管閑事,只能悻悻然道:“多謝蘇大人為我澄清此事,但這是朝會,蘇大人東拉西扯,未免有公私不分、本末倒置之嫌。”

意思是,你蘇十二要麽腦子拎不清,要麽別有用心,大家別上他的當。

蘇晏不以為意地笑了笑,又道:“辟謠只是順帶,我不過是想勸賈大人一句——借著令郎誕生宴收受的賀禮,不少是貴重的金銀玉器、古玩珍藏,還是要退回去的。須知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那些與大人非親非故的人平白送上厚禮,還不是指望著大人以言官禦史的身份為其說話?賈大人無論是成了他遮掩罪失的工具,還是成了他攻擊敵人的武器,總歸違背了言官‘鐵面無私、秉公除暴’的職業操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