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就劈這朵紅蓮(上)

大理寺官署大門旁,立起了一塊“聯合調查組辦事處”的石碑。

左少卿聞征音站在碑旁,斜乜著禦筆親書的這幾個字,酸溜溜地道:“少年幸進,嘩眾取寵。”

“聞大人在說什麽呢?”背後蘇晏的聲音幽幽地響起。

聞征音當即轉身,笑容滿面:“說蘇大人奇思妙想,這個聯合調查……專案組的主意可謂是前無古人。”

“後有來者就好。本官要去辦案了,先行一步。”蘇晏拱拱手,帶著身後幾十名奉命保護他的禦前侍衛,上馬離開。

他一走,聞征音面上的笑容就消失了,對著從台階走下來的大理寺卿關畔說道:“關大人您看,蘇少卿真忙得很,咱們衙裏的事務他漫不經心,接的可都是欽定的要案。別說我這個同儕了,就連頂頭上司您,他也沒放在眼裏呀。”

關畔不鹹不淡地“唔”了一聲。

聞征音知道這位關寺卿是個不愛惹事的老實人,但蘇晏行事如此囂張,他就不信了,就算是泥人還沒兩分土性!

見聞征音看著自己,仿佛在期待一個他中意的回答,關畔挪了挪腰上的束帶,反問:“初六的朝會,你沒去?”

聞征音道:“去了呀。”

“去了,還沒看明白?”

“明白,特別明白,蘇少卿最擅長抓人把柄,想收拾誰,就收拾誰。”

關畔又問:“既如此,你與他爭什麽?爭將來這大理寺卿的位置?”

聞征音有些發窘:“下官並無此意,實是為關大人您鳴不平……”

關畔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地喚他表字:“林鐘啊,你真以為他能看得上大理寺卿的位置?”

聞征音一怔。

“你別看蘇晏一副文質風流的模樣,其實行事果決,又好行偏門、出奇招。這種人,要麽爬得高,要麽摔得狠。無論如何都與你我不是一路人。”

關畔在進轎子前,擱下最後一句話:“不如學老夫冷眼旁觀。樓起不去沾光,樓塌連累不到,左右都與我無關。”

聞征音站在原地盤算片刻,心想:有道理啊!不順眼歸不順眼,我又何必與他爭這個長短。他能爬上去,我不妨抱一腿,他要摔下來,我也樂得踩一腳。關田邊這老白菜梆子,看著三棍子打不出屁,還頗有一套明哲保身的處事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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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晏行到街口,見錦衣衛千戶石檐霜、韋纓從旁邊巷子拐出來,兩邊碰了個面。

“準備得如何?”蘇晏問。

石檐霜搶著答:“一切按大人的吩咐,保證不出任何紕漏。”

幾天前他們從購買面粉的異地糧商入手,追查到資金來源是一家錢莊,再深挖下去,發現錢莊的大老板是奉安侯衛浚的妻弟。

衛浚雖是個色中餓鬼,糟糠之妻卻賢惠且識相,故而沒被下堂。其妻弟商戶出身,與奉安侯府走得頗近。

“我們按大人說的,悄悄綁走了衛浚的妻弟萬鑫,並模仿他的字跡給侯府留書一封,說是去天津談生意。所以衛家到現在都還沒發現。”當時韋纓如此回稟道,“人就下在詔獄的秘牢中,足以避人耳目。”

別說詔獄十八刑,剛動幾下鞭子,萬鑫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全給交待了:

錢是他出的,來自衛家兩位侯爺的授意。至於買那麽多面粉做什麽用,他就不清楚了。

他本人也加入真空教,不惜斥巨資捐了個“香長”。“香長”算是教內的二級頭目,之下是一般教眾,之上有“傳頭”,再往上就是教主。

教主尊容他從未見過,但三位“傳頭”其中的一位,他遠遠見過一次,對方身披紅袍,臉覆面具,難辨男女老少。

這般形容與阿追的描述不謀而合,讓蘇晏想起了一個人——七殺營營主。

而七殺營與真空教的關系,也越發清晰起來。

萬鑫是個人證,一方面可以證明白紙坊爆炸案的背後另有黑手,另一方面可以證明衛家與七殺營、真空教有關聯。但他在教內地位太低,所知甚少;而衛家那邊只需犧牲衛浚的妻族,“一概不知、痛心疾首、大義滅親”三連發,就能洗脫幹系。

總之分量還是不足,證據也不夠確鑿。

石檐霜與韋纓發起愁來。

蘇晏道:“愁什麽。像萬鑫這種市井商賈出身的人,在教內對上不夠資格,對下還不打成一片?千百教眾就是千百商機呀,換作我是他,能把每個教眾都忽悠瘸了來買拐杖。”

“忽悠瘸了”的梗,兩位千戶不明白,但蘇大人的意思他們聽懂了——上層夠不著,就往下挖,教眾們的確是嘍啰,但也是一教的根系。

對萬鑫的審訊繼續進行,按照蘇晏的話說,“軟硬兼施,把他靈魂都掏空了”。

得到了許多雜七雜八、狗屁倒灶的情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