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犯君臣之大忌(第2/3頁)

“臣尚不知他是誰,但懷疑有幾個人物與勢力,與他密切相關。”

“你說。”

“一個是七殺營營主。隱劍門雖然覆滅,但那只是擺在明面上的部分,如壁虎尾,必要時可以斷之;內部的七殺營才是核心力量,營主未死,不少殺手仍在他的操縱下蟄伏暗處,不可不防。

“七殺營貌似以八瓣血蓮為聯絡暗號。但臣昨夜下到地底,見到他們所謂的‘明堂’,總覺得哪裏不對勁,這血蓮圖案似乎不僅僅是聯絡方式那麽簡單……”

“明堂?”皇帝冷笑一聲,“看來他們不僅膽子大,野心也不小。”

蘇晏道:“臣認為,只有摸清了動機,才能推測對方的行為。倘若燒毀坤寧宮與引爆火藥庫的就是一個殺手營的營主,那麽他弄得天下大亂,圖什麽?是對大銘有血海深仇,還是對國器有所圖謀?

“臣總覺得,他的身份與他的目的之間,還欠缺了些什麽環節,不把這塊重要的空白填上,就無法描繪出‘弈者’真正的面目。”

皇帝思忖片刻,又問:“你剛才說,‘幾個人物與勢力’,還有呢?”

蘇晏幽幽地看了皇帝一眼,“臣不敢說。”

“是不是要討一句,‘朕恕你無罪,直言無妨’?拿去吧。”

“臣還是不敢說。怕觸怒了皇爺,口頭的答應不作數。”

“……”

皇帝從袖內摸出一方圓柱形的私人小印,往蘇晏懷裏一丟,“立字為據總算數了罷?章自己蓋。”

玉印為絕品羊脂玉琢成,凝脂晶瑩,潔白無瑕,印頭篆文刻著“槿隚”二字。

蘇晏第一反應:臥槽,皇帝私印,珍貴文物萬金難求,妥妥的傳家寶啊!

又一想:我特麽能傳給誰?

再說,五百年後,我自己用過的碗也是文物好麽?可就算值個千八百萬,我也享受不到了。

這玉質手感太好,他揉摩著三寸來長、兩指粗細的玉印,厚著臉皮道:“皇爺這是賜給臣了?”

皇帝笑罵:“讓你安心說話。你倒好,還想順手牽羊,把朕的東西順走。這是天子之印,你敢用?”

蘇晏看皇帝並無不快,於是得寸進尺:“這要是二十四璽,什麽‘奉天之寶’‘皇帝之寶’,打死臣也不敢用。可‘槿隚’……”他垂目看玉印,念出這兩個極高極遠又近在眼前的字眼,微醺似的生出了一股迷蒙,“我真的不能用麽?”

景隆帝忽然意識到,蘇晏並不是在討賞,而是在試探。

蘇晏想知道,在帝王的身份之外,他是否還能是朱槿隚,什麽前綴都不加,什麽避諱都沒有的,槿隚。

並非在權勢上,而是在性靈上,與他平起平坐。

景隆帝沉默片刻,說:“你收著吧。”

蘇晏握著玉印,用一雙澄澈而深幽的眼睛看他,不推辭也不謝恩。

皇帝道:“朕還不太……習慣,但以後會慢慢習慣,總之,拿著吧。”

蘇晏笑了:“臣會回禮的。”

“不用,回禮朕在許久前就已經收過了。”

許久前?有嗎,蘇晏努力回憶,想不起來,只好作罷。

他把這枚私印往衣襟裏一藏,“如此臣就敢大著膽子繼續說了——

“第二個,是衛家。或者說,是太後。”

皇帝手指扣在床沿硬木上,緊了緊,沒有立刻回應。

蘇晏生怕觸怒龍顏似的,補充道:“當然,太後很可能並不知情,只是客觀上成了推動行船的水流。”

皇帝慢而深地呼吸。

蘇晏屏息等待,最後終於等來了一句“你繼續說”。

他咬咬牙,決定犯一犯君臣大忌,萬一賭錯了……那只能怪自己判斷失誤,高估了自身的重要性和影響力。該當承受怎樣的後果,他一力承擔就是。

“臣之所以認為,‘弈者’與衛家有關,是因為這幾次針對太子的布局與暗算,衛家是最大的得利者。”

皇帝忽然反問:“你知道歷朝歷代爭儲,凡牽涉太深的臣子,是什麽下場?”

蘇晏臉色有些發白,下意識地伸手去摸懷中的玉印,哪怕隔著厚衣,那股硬度也能給自己提供信念支撐似的。他低聲道:“臣知道。”

“可你還是要說……為了太子。”

蘇晏低頭,“不僅為了太子,也是為了皇爺,為了江山社稷的穩固久安。”

皇帝注視他,目光復雜,權衡、感佩、疑慮、憐惜、酸澀……兼而有之,即使蘇晏此刻擡頭看見,也很難盡數感悟。

他低頭等了良久,依然等來一句“你繼續說”。

“皇爺犀燃燭照,不會看不出衛家暗藏野心,這野心因為二皇子的出生而不可遏止地膨脹——但與其說是‘不可遏止’,不如說是‘不被遏止’。每當鬧得太過分,皇爺就會敲打儆示,等對方吃痛縮回去,皇爺就不再追究。如此一來,衛家膽子更大,不僅有意拉攏勛貴與文官,甚至連部分言官如今都已是他的喉舌。